他雖這樣想,面上卻仍是溫潤的神色,許是舉止儀態皆刻入骨髓了,在此情境下,他也從容不迫,演都不曾演。
他迎著皇帝幽深的目光,恭敬道:“回阿耶,我府中確實有個寫了這麼一篇文的幕僚,不過不確定是不是他,畢竟桓豫寫的這篇文頗受贊譽,效仿的也不少。而且,兒子當初會留桓豫在府中,也是因為他除了寫文作賦並沒有什麼所長,兼之性情木直,不懂謀生之道,險些被餓死,一時不忍,這才將他帶回府中,也算給他一個安身立命之所。”
皇帝看著站在堂中,遠雲似出塵疏淡的兒子,神色不明,皇家哪裡有什麼真的出塵之人,皇家看似淩駕於眾生,尊華無匹,卻也是天底下濁氣最濃的一處,不論心性如何,這些見不得光的汙濁多少都是要沾染些的。
皇帝道:“去吧桓豫帶來,是不是都得當堂認過再說。”
要等桓豫還得有一會,眼下也做不了什麼,於是魏熙對皇帝道:“阿耶,時間也不早了,要不然就先用膳吧。”
皇帝點頭吩咐人傳膳,面上到看不出什麼怒意。
魏熙看了一眼程家的婆媳二人,道:“也給她們準備著,這唱唸俱佳的,耗費的精力也不少。”
魏熙毫不掩飾對這婆媳的不喜,旁人見了,卻沒人覺得有什麼不妥,魏熙在眾人眼裡,向來是個直率的紮人的性子,她又和魏瀲親近,對這對婆媳自然喜歡不起來了。
等上了膳,魏熙略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之前她吃了不少點心,眼下沒什麼胃口。
魏熙用好了,其他人卻還在吃著,魏熙起身坐到魏瀲身邊:“六哥你胃口真好,這種情況還吃得下。”
魏瀲嚥下口中飯菜,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看向魏熙:“何種情況都不是我能左右的,既然如此何必多做思量,填飽肚子才是正道。”
魏熙給魏瀲盛了碗粥:“六哥覺得是誰能左右的?”
魏瀲神色幽幽,低聲道:“是誰阿熙不清楚嗎?”
魏熙莫名有些心虛:“六哥不會有事的。”
魏瀲聞言只抬手摸了摸魏熙的頭。
魏熙在魏瀲身邊靜靜坐了一會,也不知要說些什麼,心裡更是有些不是滋味,她起身回了皇帝身邊,皇帝見魏熙神色鬱郁,道:“擔心你六哥?”
魏熙點頭:“阿耶,六哥不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
皇帝道:“那你覺得是誰?”
魏熙想了想,搖頭。
皇帝一笑,道:“那便先別想了,等一會就有論斷了。”
魏熙應是,轉身去看阿寶,阿寶年紀小,但手腕卻很靈活,也不用人喂,自己便能夾起東西往嘴裡塞,兩腮鼓鼓的很是可愛。
阿寶吃著似察覺到有人在看她,抬頭,見是魏熙,她抿唇甜甜一笑,倒是不怯場,在這種場合下都吃的這麼香。
魏熙看著她澄澈的眼睛,這是大人沒有的,繼而魏熙又有些感嘆,現如今小孩子也成精了,知道什麼話不該說,知道什麼人該討好,也不知那婦人是怎麼教的。
魏熙雖是個張狂嬌縱的人,喜歡的卻是溫馴的東西,就連雪裡黑都比一般的貓乖覺,魏熙看著眼前這個軟糯糯的女童,竟有些想養來解悶了。
魏熙正在胡思亂想時,桓豫便被帶到了,他消瘦的身上裹著青袍,再襯著他長長的胡須,還真有些落魄風韻,魏熙看著他覺得眼熟,仔細想了一番,恍然發覺這竟是她去寧王府時為首的那個幕僚。
魏熙有些佩服這人,不過是換了個地方,他竟連氣質也跟著換了。
桓豫跪地行禮,皇帝低頭看著他,並沒有叫起,桓豫好似真不通世俗禮儀,見皇帝不叫起,抬頭看向皇帝,這舉動是無禮的,皇帝高居首座,垂眸看他:“你與程彥可相識?”
桓豫道:“相識,他雖文采不佳,但見解卻頗為獨到。”
魏熙聞言噗嗤一笑:“六哥,你這幕僚不會是寫東西寫傻了吧,連話都不會回。”
魏瀲看了桓豫一眼,道:“桓豫性情直率,言語有不妥的地方還請阿耶見諒。”
皇帝聞言沒有理會他們,對程彥家眷問道:“可是他?”
婦人仔細看了一眼,有些猶豫:“好像是吧。”
皇帝道:“好像?”
婦人道:“相貌有些像,可氣度舉止卻天差地別。”
老媼亦道:“這般看起來,更像是穿了同一件衣服的兩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o( =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