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旁人起碼還有拼搏轉圜的餘地,而他,質子一般,被皇權父命緊緊壓著,如何拼搏,談何轉圜。
魏熙看著他,緩緩道:“我幫你。”
溫紹延搖頭:“局勢不易,公主不必如此。”
魏熙蹙眉:“你家又不止你一個兒子,換一個便是,阿耶疼我,這點事他會答應的。”
溫紹延道:“我是溫家嫡長子,這事我義不容辭,何必強加給他們呢。”
魏熙不能理解溫紹延的想法:“你倒是心疼他們,又不是一母所出。”
溫紹延溫聲道:“他們自幼長在北疆,性子野,到了長安指不定會惹什麼亂子。”
“只要你父親不惹亂子,阿耶就會包涵他們。”魏熙的話雖說的隨意,可一雙黑沉的眸子卻緊盯著溫紹延,意有所指。
溫紹延心裡有一瞬驚慌,面上卻無絲毫顯露:“可是我不想離開長安。”
魏熙略略斂眸:“為何?”
“因為公主在長安。”
魏熙驀地抬眸看向溫紹延,見他仍坐的端直,眼睫卻低垂著,看不清神態,更看不清他心中所想。
魏熙瞥了一眼放在他身旁的琵琶,道:“不是說要教我彈琵琶的嗎?”
溫紹延聞言抱起琵琶,緩緩撥弦,變換指法,對魏熙講解,如一位良師,講解的頗為用心細致。
魏熙一旦要做什麼,必然是專心致志的,二人一個講一個學,方才畫舫中那緊張中卻帶著莫名曖昧的氣氛不知何時變得融洽閑適起來,零零散散幾聲琵琶音與溫紹延溫潤的言語縈繞在畫舫裡,讓魏熙向來繃著的心絃鬆懈下來,有股讓她不太適應的靜好之感。
魏熙聰敏,未過多久就能撥弄一二了,她抱起琵琶,與溫紹延一般無二的姿態,坐姿隨意,素色裙擺散落在地上,襯得她如坐在雲端,唯有垂首時露出一截白皙的頸子,顯出些許柔媚。
只見她玉指輕撥,清淩淩的琵琶音自她指尖傳出,不覺何調,卻頗為悅耳,未幾她啟唇清唱。
“落日清江裡,荊歌豔楚腰。
採蓮從小慣,十五即乘潮。”
魏熙嗓音清脆,如珠落玉盤,這般彈唱,琵琶倒比琴適合於她,短短的一支《採蓮曲》,由她唱來滿是怡然清越,頗有些三日不絕之妙。
魏熙唱罷,抱著琵琶看向溫紹延:“先生,學生彈的如何。”
溫紹延回過神來,對魏熙微微一笑:“極好,怕是隻有韓娥可相較一二了。”
魏熙掩唇一笑:“你這是想誇我的曲餘音繞梁,三日不絕?”
溫紹延搖頭:“何止三日。”
魏熙將琵琶放在桌上,胳膊撐在桌上,拿一雙點漆似的眸子看著溫紹延:“可先生,你教我的是琵琶呀。”
溫紹延被魏熙看的有些不自在,向後一躲,道:“因為公主的歌喉比琵琶好聽。”
魏熙撤回身子,瞥了溫紹延一眼:“這便是你教的不好了。”
溫紹延也不惱,含笑應了,道:“是我學藝不精,等回去後一定勤學苦練,免得耽擱了公主的天資。”
魏熙說話愛刺人,雖不願承認,但也不可否認,她其實是喜歡看人明明氣憤,卻又不得不悶在心裡的樣子的,誰讓她是公主呢,這些年來,她遇到的異類只有謝宜安一人,謝宜安可不會忍著,每當她說了什麼惹他不高興的,他都會毫不留情的刺回來,他這樣魏熙反而更喜歡與他拌嘴,每當這時她都會有股不被身份風儀所束縛的暢快。
可眼下,她遇到了一個被她說了也不惱的人,一時竟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了,她不知道要接什麼話,只嗯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老夫的少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