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斯道:“我自有安排。”
魏熙點頭,複又道:“裴娘子的誥命我會給她討來,只是這崔家主母的位置……怕是要借張氏假孕之事了。”
裴斯微微一嘆:“我阿孃雖生在風塵,卻是個只識情愛的痴人,她盼著做崔珉的妻子,可依我看,到時候她八成又不忍看崔珉因她而被人恥笑。”
魏熙亦是有些感嘆,從她第一次聽裴娘子唱《定情詩》時,便知道那是個痴情女子,痴到甘願委屈自己,也不願讓崔珉為難,所以她才會一人將裴斯養大。
魏熙對此種人,既是憐惜,又是恨鐵不成鋼,更何況,她當時還許諾過裴斯,她是斷不肯食言的。
魏熙正如此想,卻聽裴斯道:“此事不急,公主不必先考慮這些。”
魏熙聞言一笑,忽的道:“憑你的才智,跟著我委屈了。”
裴斯面色不變,以肘撐首,含笑看著魏熙:“若是沒有公主,我怕是還是一介低賤的商賈,因著這出身,滿長安的貴人誰能看得上我。”
魏熙靠近裴斯,一雙清淩淩的眸子專注的看著他:“今時不同往日,六哥好似頗為欣賞你,你若是……”
裴斯起身撐在桌子上,抬手理了理魏熙的鬢發:“這可不行,我的軟肋可都在公主手裡,況且……”
他說著神色一柔,眼裡好似化了蜜糖:“陛下一個大男人,可比不得公主貌美動人。”
魏熙掩唇一笑,複又斂了笑意,佯裝氣怒:“好大的膽子,竟敢非議陛下,讓六哥知道了有不了你的好。”
裴斯收回手,往桌上一放,有些無賴道:“我們可是一條船上的人,公主可不會告密,既然如此陛下又怎麼會知道。”
魏熙聞言一笑,看了一眼他面前沒動過的羊乳,對蕤賓吩咐道:“去給他端杯茶來,話那麼多,定是渴了。”
裴斯見蕤賓領命而去,從袖中掏出一封信:“既然公主嫌我聒噪,那我便不說話了,公主看信吧。”
魏熙伸手想要接信,卻見裴斯將另一頭牢牢捏住,魏熙眉頭一蹙:“你又做什麼?怎麼出去一趟變得頑童一樣。”
裴斯聞言深深看了魏熙一眼,也未說什麼,乖順的鬆手了。
魏熙被他看的莫名其妙,低頭將信開啟了,孰料映入魏熙眼簾的卻是極為熟悉的字型,她手一顫,忙看了起來。
季月之秋,至南寧,雲煙嫋嫋,薄霧茫茫,實乃雲霧之鄉。極南之地,晚秋而不覺寒……皇天無界,後土無垠,天下之大,終餘一生不能便踏,此次之出,深覺少時淺陋,未識造化之神秀,山川之靈毓,而今大幸,有再遊之機,惟願寄予山河,明江海之悠遠。
滿滿五頁紙,皆記載了來信人的所思所見,文字淺顯明瞭,將南寧之秀麗,娓娓道來,說是信,其實更像是遊記,皆因除了末尾幾句,皆是些當地風土人情,行文恬靜,卻無一絲旖旎之氣,甚至還有幾分在天高海闊下生出來的灑脫豪情。
魏熙將信仔仔細細的讀了一遍,唇邊掛出了一抹淡淡的笑。
這封信沒有署名,可魏熙卻清楚的知道來信的是誰,她將信收好,笑道:“都說山水養人果然不假,不過幾月,便豁達了。”
裴斯唇角一勾:“就跟出了籠的鳥兒似的。”
魏熙噗呲一笑,複又瞪他:“你明知他無事,為何不告訴我?”
裴斯掃了一眼魏熙手中的信:“這不是給公主一個驚喜嘛,況且公主心思通透,定是猜到了。”
魏熙將信放下,微嘆:“沒想到他還會給我寫信。”
裴斯輕笑,卻不發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