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梅子衿還在祠堂跪著,手上的傷口也不讓人包紮,滴水未進,老夫人差人送來的飯菜,也是一口都沒動過。
老夫人見他如此,到底心有不忍,更是擔心他身體吃不消,差葉媽媽勸他回屋歇息,可他卻執意不起。
無奈之下,老夫人親自去祠堂叫他起身。
昏暗的祠堂內,梅子衿面色鐵青,聽了老夫人的話,眼也不眨的繼續跪著,冷冷道:“母親一直說我錯了,如今,我就跪在這祠堂裡,向大哥與列祖列宗認錯。”
老夫人痛心道:“你這不是認錯,你是為了她,在故意折磨懲罰你自己,也是在折磨我。”
梅子衿面色平靜道:“她落發出家母親不以為然,你的兒子在這裡跪一跪,母親就心痛不捨了?!可是母親應該知道,她也是有父母的,若是讓她的父母知道她成了如今這般樣子,只怕是剜心之痛!”
“何況,她還數次救過昀兒性命,也救過我的性命——若是沒有她,母親眼前的兒子,只怕已成了一具行屍走肉之人……母親從小教育我要知恩圖報,如今竟是這樣償報我們的恩人麼?”
老夫人身子趔趄一退,心口一痛,終是生出了愧疚悔恨之情來。
她流淚道:“母親也是沒有辦法,但凡你能割下與她的孽情,母親何至於要做這樣的心惡之人……母親願意下輩子做牛做馬,償還欠她的恩情。但為了你,我還是不後悔這樣做——你竟是半點都不能體諒麼?”
見老夫人落淚,梅子衿心裡也是一片愴涼,語氣緩和下半分,沉聲道:“我能體諒母親,卻無法原諒我自己。”
見他意志堅決,老夫人自知多說無用,只得嘆息道:“你若是要求個心安,就跪吧,母親不再攔你。”
老夫人離開祠堂之前,梅子衿冷冷道:“我已讓人去白府接回昀兒,至於白氏——就讓她好好的在她的孃家待著,不用再回侯府了!
原來,從盛家回府的路上,梅子衿已知道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正如白淩薇自己所料那般,梅子衿雖然怨恨老夫人這般不公平的對水卿卿,可他心裡異常清楚,一切的禍端來源皆是來自白淩薇。
後來得知她竟是在自己回府之前,跑回孃家躲著去了,越發讓梅子衿明白,她是做賊心虛、不打自招。
敢做卻不敢當!
如此,梅子衿對她真的是失望嫌惡到了極點。
聞言,堪堪走到祠堂門口的老夫人腳步一滯,不敢相信的回頭看向梅子衿,驚詫道:“你竟是……你竟是要休了白氏麼?”
“休書我都懶得寫了,也當是看在昀兒的面子上,給她最後一點尊嚴。”
老夫人徹底震在當場,她怎麼也沒想到,這一次,梅子衿竟是動瞭如此大的怒火!
她還要再勸,但看著梅子衿神情間的堅韌,知道他心裡這團怒火沒熄滅之前,說再多都是無益,只能以後再替白氏想辦法……
老夫人走後不久,三石再次進來,向他稟告了水卿卿去了無塵庵的事。
梅子衿心口一痛,悶聲道:“武寧公主竟是沒攔住她麼?”
三石道:“公主並不知道她改道去了近處的無塵庵,一路向著小月庵找去了,竟是錯過了——爺,要不要告訴公主,表小姐在無塵庵?”
那怕先前心中尚有疑慮,到了此時,得知了武寧公主真的一路追到小月庵去找水卿卿,梅子衿心中幾乎已經可以肯定,水卿卿就是武寧公主的女兒。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十九年前,尚為太子侍讀的白浩清,曾陪太子、如今的晉明帝去過西漠,而武寧公主正同行在側。
而水卿卿會解西漠的寒痺之毒,極有可能也是來自西漠。
所以,這一點上,也是極其相符……
梅子衿死寂的心田裡不自禁的生出了一絲新的希望——
若是她真的是武寧公主的女兒,那麼,等她恢複身份的那一刻,她不再是為大哥沖喜的盛瑜,也不再是與他有悖倫常關系的大嫂。
而他們之間的身份,更是門當戶對。
如此,任是誰也無法阻攔他們在一起了!
想到這裡,梅子衿瞬間活了過來,對三石道:“你立刻差人悄悄引著公主去無塵庵找她!”
如此,在梅子衿的幫助下,尋找女兒一整晚的武寧公主,終是在黎明之時,敲開了無塵庵的庵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