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姝笑了,她看向了自己的父親,我的阿父啊,你知道我有多討厭長信公主這個封號麼?
兩個孩子心中所想陳昱不得而知,他對許濛道:“最近宮中諸事蕪雜,你稱病也算是明智之舉,今後你就在這含春殿中,好好同孩子生活,外面的事,不要管了。”
許濛道:“妾謹記殿下教誨。”接著許濛躊躇一番,道:“現下情勢如此,便是連妾這樣的愚鈍之人,也察覺到了不好的地方,殿下請小心行事。”
許濛說完這話就有些後悔,這倒像是一個妻子叮囑自己的丈夫那樣親密,可她有自知自明,知道自己算不得陳昱的妻子,這話說出來是逾矩了,只得低著頭,不敢做聲。
陳昱卻笑了,道:“你倒有趣,趙孺子可就死在你隔壁,怎麼多了閑心來替孤操心。”
許濛道;“殿下是這東宮的天,殿下安好,東宮便是和風細雨。”
陳昱卻忽然想到了許濛曾同他提及的民間社祭那一番話,心知許濛這樣講可不是因為有多麼的愛他,而是因為許濛所說的公心,這姑娘該不是缺心眼吧,若是放在旁的妃嬪嘴裡,定然是自己關心他的安危,總要把自己說出幾分解語花的意思來,可這許濛大剌剌便說想他陳昱好,其實為的是整個東宮,說白了,可不就是為了她自己麼?
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杇也,陳昱搖搖頭,調侃道:“許孺子的心意,孤收下了。”
許濛看那陳昱坐在榻上,一雙桃花眼裡都是促狹的笑意,也不知自己是哪兒說錯話了,他要這樣意味不明的,她著實猜不透陳昱的想法,便只得不說話,保持沉默。
陳昱看許濛這副樣子啊,真覺得這女人沒得救了,便起身,摸摸許濛的頭,道:“阿濛要乖一點,孤還有事先走了。”
許濛也清楚,陳昱最近忙得很,點點頭,道:“恭送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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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已經是暮秋時節,可洛陽這地方,秋老虎是很厲害的,按照時令與節氣,若是用上冰也不是太合適,是以只有熬著,希望秋天能涼爽些,所幸一場秋雨一場涼,天會慢慢涼快起來。
明光殿裡,李婕妤睡的早,身上蓋著薄被,她額上都是汗,便是連鬢角都微微濡濕,她蹙著眉頭,睡得也不安穩。
李婕妤低低地□□,一旁睡著的魏帝也醒了,他起來摸了摸李婕妤的額頭,都是冷汗,他面色微變,又扶著肩膀輕輕地搖了搖李婕妤,嘴裡道:“阿蘊,阿蘊。”
李婕妤眉頭緊皺,並未醒來,魏帝起身,抬高了聲音,道:“快,叫良醫署的人過來。”
當夜,明光殿就點上燈,來來往往的宮人們行色匆匆,卻半點聲響都無,直叫人在這黑夜中心生恐懼。
黃良醫世代供職於良醫署,專攻婦科,自前朝起就開始行走於宮廷內苑,他已年近古稀,比醫術更精良的是深沉的心思,自這位李婕妤剛到宮中,黃良醫便知道,宮牆之內,這是又要起風了。
黃良醫沉吟片刻,道:“李婕妤夜間夢魘盜汗,於安胎無益,可是李婕妤現下懷著身孕,如果貿然用藥怕是不好。”
從黃良醫說的這番話來看,李婕妤這實在算不上一個多麼嚴重的毛病,但是宮中這樣折騰,也不見李婕妤醒來,魏帝神情陰沉,道:“那李婕妤為何半點醒來的跡象都沒有。”
黃良醫也有些犯難,李婕妤這模樣,從脈象來看並無大礙,他道:“婕妤這夜間驚悸怕是有幾天了,臣給婕妤開上些安胎溫補的藥物先用上。”
魏帝聽了這話,目光嚴厲地看向阿岑,道:“你們明光殿的人都是怎麼伺候的?”
阿岑兩股戰戰,腿一軟就跪下了,道:“陛下,婕妤已經連續四日有夜間驚悸的情況發生,只是婕妤不願生事,今日也是用過安神湯睡下的。”
沒等魏帝繼續盤問下去,只聽李婕妤抬高了聲音道:“不要,不要碰我的孩子,啊,不要……”
“下去,端安神湯上來。”魏帝將李婕妤抱在懷中,對著黃良醫道。
黃良醫冷汗涔涔,退下。
又給李婕妤喝了些安神湯,情況卻一直沒有好轉,她好像還是被困在一個可怕的夢境中。
魏帝神情陰騭,不知在想什麼,梁琥和阿岑在一旁侍候著,連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魏帝聯想到最近關於喊魂的謠言,還有太子宮中那個死的不明白的孺子,以及太子那裡查到的一些零零星星的東西,他緊皺眉頭,道:“梁琥,叫欽天監派人過來。”
梁琥心下一顫,這,後宮事若是沾染上了欽天監,那可就非同小可了,他按下心中的驚濤駭浪,低下身子,平靜無波,道:“諾,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