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後帶著些誘哄,道:“阿姝,你阿孃她們說了什麼?”
“阿父為了保住阿孃把梁琥給了阿孃,說梁琥知道你當時在阿爺的藥裡摻了東西。”陳姝天真的小臉宛若鬼魅,她道:“你不能動滿娘,我最喜歡她了,還有阿父說會讓大哥做太子,所以不會動你,但你不能動我阿孃和我阿兄。”
盧後從陳姝這輕描淡寫的幾句話中聽到了許多許多,那心啊先是沉下去沉到了地獄,又是提起來提上了天堂,狂喜和恐懼夾雜在胸膛中,她放開陳姝在廳中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趟,終於出聲道:“阿姝,你沒聽錯?”
陳姝點點頭,道:“我沒聽錯,母親,阿父要讓大哥做太子,太子是個好位置可是我阿兄做不了,阿父教阿孃和你做個交易,可是阿孃不敢,但是我敢,母親,我要讓阿兄去個好的藩地,我要做尊貴的公主,比陳婥尊貴。”
盧後低頭,看著這個素來厲害的女孩,她酷似陳昱的面龐上閃爍這野心,這野心無疑是稚嫩的也是愚蠢的。
盧後輕聲誘哄了陳姝,道:“阿姝,你肯定會讓你大哥做太子?”
陳姝點了點頭,她忽然又道:“但是,阿父心裡還是放不下孟婕妤她們,阿父說要給二哥一個好封地就在魏地,我不,我不能讓我阿兄輸給二哥,我也不能輸給陳婥。母親,梁琥的事情我一定不說出去,但是母親你做了太後,你就是大魏最尊貴最厲害的人,你要給我們更好的。”
盧後從高處能夠將這女孩小臉上的不甘心一覽無餘,果然平日的一匹布料一件首飾就能挑動一個人的不忿之心,繼而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盧後道:“阿姝,這是你自己想的,還是你阿孃的想法。”
陳姝道:“我自己想到了一些,還有阿孃想做不敢做的。”
盧後輕輕摹拭了陳姝的額發,喃喃道:“好,母親答應你,讓你阿孃你阿兄還有你過得比孟氏更加尊貴,只要你保守這個秘密,我就讓你成為大魏最尊貴的公主殿下。”
陳姝抬頭看了盧後半晌,她用力地點了點頭,道:“好,我一定不說。”
盧後面上帶著一抹輕笑,她語調溫柔,面上笑意詭異,令人毛骨悚然,她道:“走吧,阿姝,你回去吧,以後擷香殿裡想要什麼只管說,母親都給你們。”
陳姝抬頭看了看盧後,道:“謝謝母親。”
盧後目送陳姝小小的身影離開,她又重複了一遍:“母親,都給你們。”
盧後坐在榻上,偏過頭不知在想什麼,繼而笑了,笑聲回蕩在空空的宮室之中,陳煒會做太子,她就是真正的太後,盧氏女最高的目標,人生最終的願望,終於唾手可得。
可是看樣子陛下已經得知了她讓梁琥做的事情,但現在能夠奈她何呢?陛下已經不成了,蜀王將要入京,未來的太子需要一個強硬的母親和強大的母族,若是不出她所料,陛下一時半會兒不會動她。想通了這一節,盧後心中的恐慌漸漸平息,接著她露出了一個勢在必得的笑容,即便真的動了她又如何,誰也擋不住她,只要她還是皇後,還是太後。
她只能進,不能退,進則生,退則死。
恐懼與驚喜快要讓她癲狂了,盧後的大腦高速運轉。
許氏,一個蠢女人罷了,她的孩子生得同她一般愚蠢,陛下對她果然有幾分真心,可惜啊,許氏母子三人,怕是留不得了,還有那個孟氏,孟氏挑釁她作為皇後的尊嚴多年,屆時帶著陳燁去了藩地,任其發展恐怕又是一個坐擁國中之國的蜀王,何不把危險扼殺在搖籃中呢?
盧後清醒了過來,高聲道:“來人。”
宮婢們魚貫而入,領頭的宮婢乃是盧後的貼身侍女,見了盧後的模樣不免有些詫異,盧後面上帶著一種詭異的興奮。
只聽盧後道:“從今日起,全面整頓宮務,我要整座皇宮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她們回到了擷香殿,坐在殿中,陳姝緩緩飲茶,殿中只有陳姝和滿娘兩個人,滿娘忍了又忍,終於還是沒忍住,她道:“為什麼?”
陳姝道:“是問我為什麼要把梁琥亮給盧後,還是問我為什麼要告訴盧後,阿父屬意陳煒做太子?”
滿娘道:“都要問。”
陳姝笑了道:“做戲要做全,從我之口說出來,盧後才會真正相信,阿父將死,陳煒能上位,盧氏才會真正放開手,這場戲才能在觀眾到來的時候完全鋪開。再說了,阿父的確是這樣想的,也許之前阿父想要保全陳煒,可是他自己入局,就由不得旁人了。這一切,我不過說破罷了。”
滿娘搖頭,道:“可是你沒有必要把梁琥的事情和盧後說。”
陳姝淡淡看了滿娘一眼,讓滿娘心都緊了緊,陳姝道:“不過震懾於她罷了,她心神俱震自然會相信我接下來的話,有此事威脅短時間內她不會再動我們擷香殿,再動應該就是阿父殯天之後了。”
滿娘心道按照當今陛下現在的身體狀況,活個幾十年問題不大,陳姝這招分明兵行險招,總讓人覺得沒這麼簡單。
陳姝見滿娘在那裡想破了腦袋都想不出來,搖搖頭笑了,盧後以為勢在必得也有了不得不進一步的理由,梁琥之事,乃是陳姝堵死了盧後的退路,而孟婕妤卻十之八.九要找上自己的外援,兩姓相爭,生死之戰愈演愈烈,阿父不過是想要佈局,她陳姝卻想讓這局棋不死不休。
陳姝在那白紙上揮毫寫就一個“煒”字,一個“燁”字,她將這兩張紙掖了掖,放到燭火上燒掉了,火光明滅,陳姝面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