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攻洛陽,陳氏為策應,先太祖欲取秦氏而代之,便著人掘了黃河堤壩,使得周邊五萬百姓受災,秦氏八萬人馬葬身魚腹,是與不是”
“是。”魏帝與陳昱各自向前走了幾步,終於面對面。
只聽陳昱又道:“先太祖心知世子陳照宅心仁厚,故而一直瞞著世子,是父皇你,將這個訊息傳入世子耳中,幫助世子去了楚營,自己卻隱瞞了世子的訊息,又將炸毀堤壩的時間提前,世子陳照不諳水性,死在了洪水中。父皇又將長嫂安置在私宅中,我母親當年偶然得知秦瑤的下落,便猜到了父皇的心思,她來到父皇私宅,將秦氏的事告知對方,秦瑤便失蹤了,只留下了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兒子,便是陳旻,是與不是,父皇?”
這面目與氣質十分相似的父子站在了一起,直叫人覺得分明就是同一個人青年與老年的模樣。
魏帝擲地有聲,道:“是,又如何?”
陳昱笑了,“父皇啊父皇,後來陳旻在豹苑失蹤,陳婧夭折,您追諡靖寧公主,您在先太祖過世後,做了皇帝,清洗了與秦氏相關的人,這段歷史便無人知曉了。我母親得知您做過的事,又放走了秦瑤,她自知逃不過一死,龐美人也知道了這件事,是以我母親殺了龐美人,卻不想您還是知道了,母親為了保我,便不進藥石,生生病死。而秦昭儀則是聽到了父皇驚夢之語,被父皇以時疫軟禁。”陳昱說完,道:“是,與不是?”
魏帝道:“是。”
陳昱拱手,“父皇,兒臣問完了。”
魏帝則看了看殿中人的神情,悲憤者有之,驚怒者有之,頹然者有之,落寞者有之。
“輪到朕來問你了。”魏帝道。
陳昱跪在了魏帝面前,行稽首大禮,道:“父皇,兒臣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知靖寧公主存在,聯合靖寧破秦韻之局,對麼?”
“多虧了父皇仁德,時時掛念靖寧公主,否則怎會讓兒臣找到這位堂姐。”
“你知喊魂之事,阿晏之死,乃是秦氏所謀?”
“知曉了堂姐的存在,也能猜得三分,不過……”陳昱偏頭看了看秦韻,道:“孤很好奇,不知秦氏阿韻,你在扼死阿晏的時候,是個什麼滋味?”
秦韻陡然雙目圓瞪,想要撲上來,從陳昱身上撕下一塊肉。
“圈禁之事,乃是你刻意為之?”魏帝語氣十分肯定。
陳昱道:“古有勾踐臥薪嘗膽,兒臣所為,不及萬分之一,雕蟲小技耳,阿父何必深究?”
魏帝朗聲一笑,道:“不愧是我兒,這大魏江山,交給你,朕死亦無憾。”說完魏帝拂袖上了臺階,坐在榻上,道:“阿昱,你要的你得到了,你該走了。”
陳昱再拜,“多謝父皇。”
陳昱起身,準備離去,魏帝忽然道:“阿昱,有一件事你忘了問,朕忘了說。”
陳昱一頓,道:“請父皇示下。”“當年有個遊方的方士上了我陳氏的府邸,說,秦氏命主木德,而我陳氏命主火德,秦氏註定不能得天下,以木命養火德。我父將方士誅殺,可惜還被那楚王得知,兩家嫌隙一生,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魏帝看向秦韻,道:“爭天下罷了,成王敗寇,你秦氏可服?”
秦韻愣愣地看著魏帝,不知作何回答。
魏帝又道:“朕之皇位,得來不正,坐之不穩。阿昱,你的皇位,又當如何?”
陳昱慨然一笑,拱手拜下,道:“多謝父皇教誨。”
高景帶人進來,將秦韻看管起來,她已經狀似瘋狂,再不複那絕美的姿容,陳昱誅心之語,終於打垮了她。陳昇連同他那把劍叫小宮人一起帶走了,他昏昏沉沉的,彷彿已經不知道今夕何夕。
陳昱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坐在榻上的魏帝,他轉身走出了宮室,只見天邊朝陽將將露了個頭,陽光如利劍一般刺透了黑暗,一切都結束了。
一切都剛剛開始。
豹苑中,許濛醒來,天之將亮,她起身洗漱,又用了早膳,正想著今日去玩點什麼好,身邊的侍女見她百無聊賴的樣子,忽然想起了什麼,道:“貴人若是想要出去玩耍,奴婢倒是記得,獸園新進的那隻花豹很是漂亮,而且那餵食的小宮人近些日子哄著那花豹做了些新花樣,很是有趣,貴人不如去看看?”
說起花豹許濛倒是不在意,只不過想起了那日的狐貍,現在太子不在,即便是生了蟲,叫蟲咬了,洗洗澡便是,正好去了獸園看看豹子,喂喂狐貍,真是不錯。
“好,就去獸園吧。”許濛放下了手中的口脂,只見鏡中女子少了幾分跳脫,多了幾分嫻靜溫柔,那粉色的口脂讓她嘴唇鮮豔欲滴,她對鏡一笑,分明是有著很好的心情。
侍女見許濛決定去獸園,不由心中竊喜,那馴豹子的小宮人給她塞了些錢,說是若是她讓貴人去了獸園,便可再給她一些錢,想來是想要在貴人面前得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