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濛接著道:“畢竟我們真的太渺小了,殿下想要我們死,動動手指就行。”
滿娘鬆口氣,道:“嚇死我了,我以為你真的對太子殿下……”
許濛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道:“怎麼可能,那是太子殿下,未來的皇帝,嗯,那是能夠寫在史書裡的人,殿下值得敬重,旁的心思是不可以有的,真是,你想太多了。”
滿娘心道,那就好,哎,不對啊,你也寫在史書裡了,你的兩個娃也在史書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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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閑話一會兒,許郄便回來了,他進門時脫掉了身上的大氅,道:“阿濛,今日發生了一件大事。”
滿娘上去把許郄身上的大氅掛在一旁,許郄搓了搓手來到炭盆邊,滿娘搬了張椅子過來,許郄坐下,又接過了滿娘端來的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許濛有些等不及了,道:“阿爺,到底發生了什麼大事,你倒是說呀。”
滿娘也坐在一邊很是好奇的模樣。
許郄低聲道:“陛下今日下旨,將太子詹事唐碩遷往冀州做冀州牧了。”
“啊?”許濛有點懵,冀州牧乃是一方封疆大吏,權柄極重,非是天子近臣能臣則不能勝任,照理說,這個位置派了什麼樣的人去都是不為過的,但是為何是派了太子詹事唐碩去呢。
滿娘尚且不明,不過也能隱隱感覺到,新年都沒過完,怎麼莫名其妙要給太子換個太子詹事,她就是再不懂古代官職,也知道太子詹事是太子系統當中位置最高的官員,相當於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
許郄道:“這事真是頗為蹊蹺,太子詹事唐碩之妻乃是龐後的親妹,唐碩便是太子殿下的姨丈,他自殿下五歲的時候便擔任太子詹事,怎麼忽然就要被放出洛陽去了。”
許郄看似不理朝政,但是自有一種敏感度,前朝大穆江山動蕩,許郄就是憑著這些敏感度決定離開洛陽遊歷四方,才保下一條性命的。
許濛道:“阿爺,太子詹事位居三公九卿之下,乃是太子殿下東宮百官之首,也是太子殿下的姻親,臨時裁撤,這是陛下……”
許濛話沒說完,可在場的三個人都明白了,這是魏帝在給太子陳昱臉色看,而且一出手便是一記狠招,那可是太子詹事啊。
“阿爺,我不明白。”許濛忽然道。
許郄看著自己年輕的孫女,他這一生茍且偷安保得性命,卻千算萬算也沒算到,自己的孫女居然牽扯到了這樣的事情當中,皇帝與儲君,乃是這個王朝旋渦最深處,進去了,就別想出來,她這樣年輕怎麼想得明白。
許濛不明白什麼呢,她不明白,陳昱明明是太子,魏帝為何這樣相疑,她不明白,天家之中,骨肉親情,是這樣脆弱。
許濛不明白的太多了,許郄看著她的眼睛,澄澈一如往昔,可又多了幾分堅韌,他嘆道:“阿濛,阿爺也不明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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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太子詹事唐碩出洛陽這件事在整個洛陽颳起了一陣旋風,唯獨陳昱那裡很是平靜,他端坐在小幾旁,手裡拿著一本書卷。
看累了就把手上的書放下,看看窗外的雪,真是好景色,整個東宮安靜極了,他們應該都以為此時的太子在暗中按捺怒氣,誰都不敢發出聲音,生怕激怒了這位太子。
陳昱搖搖頭,勾起了一個笑容,他倒像是原野上的一隻花豹,躺在陽光裡,懶洋洋的,等著獵物送上門來。
陳昱閉上眼,用細長而白皙的一雙手揉了揉眼睛,高景進來了,他恭敬有禮地站在殿中,輕聲道:“殿下,佛泉庵裡弄出來的人,招了。”
陳昱揉眼睛的手一頓,放了下來,他眉目舒展,帶著淡淡的笑,嗓音中很是平靜,他道:“哦,招了,就沒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