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時分,夜色更深。
一個勞役在灌木叢中撒了尿,回頭一看,監工並未留意到這邊,遂往黑暗中走去,想躲會懶。
平心而論,在萬春宮幹活雖累,但並不艱辛,甚至伙食極好,頓頓有肉菜供應,他來了半年,長了不少腱子肉。
忽然,腦後一痛,這勞役被打暈在了地上。
顧經年歇了兩個時辰,傷口已然恢復,上前剝了這勞役的衣服換上,匯入勞役們當中,尋找著麻師的下落。
行宮工程浩大,夜裡趕活的勞役不知凡幾。
這次,顧經年留意到,那些監工們對待勞役並不嚴苛,少有為催促幹活而揮鞭相向。
前方几個勞役口渴了,拍拍同伴,便往木料場邊的棚子走去。
“走,喝口水。”
那棚子搭在一口井上,由一個監工看守,井邊丟著個木桶,兩張桌案上分別擺著許多小碗,凡有士卒、勞役渴了,自上前舀上一碗喝。
顧經年見那看守計程車卒正趴在桌案上睡著,忽想到什麼,往那邊走去。
“嗚——”
忽然一聲號角長響,一隊隊士卒趕來。
“立即戒嚴,都押回去!”
“再有隨意走動者,格殺勿論!”
顧經年被迫停下腳步,人潮洶湧將他往反方向推,他卻始終看著那個井邊的監工。
號聲、呼喝聲還在作響,如此大的動靜,那監工竟還趴在那兒,半點沒有要醒的跡象。
如此,顧經年已大概猜測到麻師在做什麼。
待他回過頭來,已置身於密密麻麻的人群當中,人潮彙集在一起,成千上萬。
“老實點!回自己的號舍!”
那是一片棚屋,很難想像在如此巍峨壯麗的宮殿旁會有如此簡陋的建築。
勞役們似乎沒太固定的床位,流水般湧進各個號舍。
顧經年邊走邊從門外往裡看去,見其中原本就睡著許多人,想必是白天干活的,草褥髒汙破舊,但都有木桶供給飲水。
待見到有兩個勞役提著空桶去打水,他便跟了過去,原來這片棚屋的範圍內也有井,幾個守衛正坐在井邊喝水聊天,見有人來,張口便罵。
“滾回去!戒嚴了!”
顧經年目光落在一個守衛的手上,那雙手正在拍打著一副髒兮兮的鹿皮手套,正是麻師用來裝池水的。
“看什麼看?”那守衛抬起頭,罵道,“雜種,再敢用你那眼神盯著老子試試!”
顧經年心想麻師可能就在這些勞役當中,轉身就去找。
他目光銳利,只要聽得舀水聲便往那邊找去。
找了很久,他終於看到了一個矮小的身影正在人群中聊天。
“喝點水吧。”
麻師很興奮,努力播撒著他的熱情。
顧經年悄步上前,走到他背後突然出手,想去鎖他的脖子。
但麻師反應快,往地上一竄,直接從兩人的跨下爬過,嘴裡嚷道:“顧公子,小人沒騙你,你只需等著,自會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