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府,廂房中。
姐弟倆相對而坐,顧經年給顧采薇揉著腫漲的小腿,一邊低頭想著心事,有些走神。
“你在想什麼?”顧采薇問道。
“怕阿姐被他們拖累。”顧經年道,“顧家大了,太多蠢貨。”
“你若真起身教訓了他們,阿姐才更頭疼。讓長兄出手便是。”
顧經年“嗯”了一聲。
他從小被顧采薇保護,如今也想保護她,但有陸晏寧、顧繼祖,顧采薇一直以來都不需要他。
她還當他是個孩子。
“好了,不氣了。他們再討厭,終究是一家人,平時逞嘴上快活,你的親事學業這些正經事上也不曾耽誤過,就當為了我,不與他們計較了。”
“就沒在意過,只是怕阿姐動了胎氣。”
“快看。”顧采薇忽然輕聲道:“這小傢伙,在踢我呢。”
顧經年一愣,目光看去,隔著厚厚的衣裳,並未看到很明顯的鼓動。
“這呢。”
顧采薇捉過他的手腕,讓他去摸自己肚子。
顧經年不太敢,動作很輕,很輕……終於,他隔著衣物,感受到了那小腳在肚皮上劃過。
姐弟倆對視一眼,目光都亮亮的。
說不上是什麼感覺,但方才因為顧家那些閒雜人等而產生的情緒,在這一刻煙消雲散了。
“你這當舅舅的,給起個小名吧?”顧采薇道,“你姐夫是個武夫,根本不會起名。”
“我也不會起名,從來沒起過。”
“你好歹是崇經書院的弟子。”
“但……是男孩還是女孩。”
“各取一個。”顧采薇命令道:“你取個男女通用的。”
“我一會問問應先生。”
顧經年沒忘了他這趟回來的正事,堅持要當夜就與應時綸見一面。
應時綸愈發顯得潦倒,常年不梳洗的頭髮稀疏散亂,空洞的眼眶下是一顆紅紅的酒糟鼻,因他相貌醜陋,身上臭烘烘的,授課時又喜歡說些不著邊際的話,顧家子弟早都跟著西席先生讀書了,到了年初,他最後一個弟子顧經年被送去崇經書院,他無所事事,整日嗜酒,終於是惹了宗夫人不快,這才被陸采薇接過來。
柺杖在地上點了點,應時綸入屋,直直往前走了幾步,喚道:“十一公子?”
除了外人偶爾客氣客氣,整個顧家,也只有他稱顧經年為十一公子了。
“先生。”
應時綸的柺杖終於碰到了床榻,他摸索著坐下來,道:“公子到崇經書院,可見到了那老者?”
“是,他很照顧我。”
“那就好,那就好,我還擔心公子在外受欺負。”
顧經年聞到了一股濃重的酒味,問道:“先生醉了嗎?”
應時綸聞言,顯出一個無比難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