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尋生的病情一日不如一日,已到了藥石罔效的地步,成天只能昏昏沉沉地躺著,睡眠很淺,卻又沒有個清醒的時候。除了一天三碗吊著一口氣的藥以外,連最稀的粥都咽不下去。堂四夫人也知道他這樣痛苦,卻連一點替他分擔的辦法也沒有。
葉展洲對此也一籌莫展,索性每天都喝得醉醺醺的,回家就橫躺在床上睡得人事不知。對他而言,什麼都不知道,渾渾噩噩地捱著日子,總比眼睜睜地看著兒子一步一步地踏進鬼門關要好。
她猶豫了許久,還是決定去見一見葉川白。
這大約,是她最後的希望了。
傍晚時,南城下了新一年的第一場雪。葉川白用過晚飯後,他在自己院子裡散了一會兒步,便看見空中飄起了細白的雪絮。南城雖然地處南國偏南的位置,冬天裡卻也依舊寒冷,下雪並不是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事。不過,近段時間裡下的雪好像都格外的細,積在地上時幾乎都見不到冰淩,就像一層厚厚的白沙似的鋪在地上,即便是摔下去也並不覺得太疼。
“少爺,堂四夫人來了。”有丫鬟進來通稟。
葉川白奇道:“堂四夫人?哪位堂四夫人?”
“就是前日剛到府上的那位,說是有些事想向少爺討教。”
這位堂嬸從前天到葉府之後就一直在床前照顧重病的兒子,除了剛來那會兒遠遠地見過一次之外,就再也沒什麼交集了。這今天是怎麼了,竟然主動找上了門來,還說有事討教?
“好,請到書房相見吧。”葉川白理了理衣襟,正想先到書房等著,卻又忽然停了腳步,喊住了那個丫鬟,問道,“我那隻貓呢,它回來了麼?”
“哦,它下午就回來了,這會兒正睡著呢。”
這倒是奇了,今天竟這麼乖巧?
葉川白彎了彎嘴角,對那丫鬟道:“那沒事了,你去吧。”
“是。”
葉川白獨自在書房坐了片刻,便見那堂四夫人急匆匆地進來,竟是連一個隨行的僕人都沒帶著。
他前天倒是見過這婦人一面,除了覺得她瘦得有些過分之外,也沒什麼多餘的印象。他實在是想不通對方特意前來找他的目的。
“四嬸請坐。”葉川白在桌上放了兩個瓷杯,熟練地倒滿,再將其一推到堂四夫人面前,又道,“四嬸今日來找我,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堂四夫人雙手握著瓷杯,猶豫了片刻,終於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似的,道:“川白,四嬸確實是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想問你。”她道,“我也不知道這樣貿然來找你是否有什麼不妥,但是事關尋生,我也只能來找你了。”
“事關尋生?”葉川白聽得越發疑惑,道,“四嬸這話,川白卻是聽不太懂了。若有事,四嬸只管說就是,但凡是我知道的,絕不隱瞞。”
“有你這句話我便安心了,”堂四夫人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道,“川白,四嬸問你,你可認得一個穿白色衣裙、披著紅色鬥篷的姑娘?”她說著,伸手比了一個高度,“大概有這麼高,臉不圓,也不太尖,眼睛很幹淨的。”
葉川白心下“咯噔”一聲,面上卻絲毫不顯,只是垂著眸子,抿了一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