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相一聲高呼道:“在這呢!”不知何時插入人群中,撈起苗昆,一把提到前面高臺上,哈哈大笑,退下高臺。
那苗昆被他入老鷹抓小雞般提到眾人前,立時就要發作,誰知肩膀脖頸後脊無處不痛,原來魔相以大力震脫他骨頭,難以行動,只張目怒瞪。
東面那人道:“你就是苗族族長?”苗昆點了點頭,這下牽動脖後關節,忍不住哎呦一叫。那人哈的一笑道:“苗族長受傷了?一族之長怎還會受傷?要不要我等替你治治?”
他語氣頗為鄙夷,苗昆痛疼難當,一時沒聽出。可東北苗族的人聽得真真切切,當即有人大罵:“天籟商丘的,別瞧不起人,誰沒有受傷的時候,論資格,我們族長大人還高你一輩,給我放尊重些!大人,你沒事吧?”說著從東北坡上沖下一人,幾下飄縱,登來西南面高臺,扶住苗昆查探他傷情。
魔相嘿了一聲,對沈夕道:“老家夥功夫不怎麼樣,他的狗徒兒倒是可圈可點…”見沈夕抬頭望望前方,又望望左側,似乎沒聽見,奇道:“沈夕,你找啥呢?”
東面那人道:“區區一個苗族,還不值得我等用尊重二字,想談資格,如今天下諸強會首,正是時機,我看你還有點本事,咱倆就切磋切磋,勝者為王,只要你贏了,讓我等怎麼尊重都成。”扶著苗昆的那苗族人忿忿道:“豈會怕了你?”替苗昆接上骨,縱身躍到谷中央。
山谷中立時傳出高叫吶喊聲,可人聲嘈雜,實難聽清都在喊些什麼。東面天籟那人笑吟吟躍下,落在苗族人對面,頭抬得老高。苗族人道:“請賜招!”那人懶懶的應了聲,低看他一眼。
沈夕找了半晌,也沒找到瘋人院的人,心覺奇怪:“小園子他們早就出發了,怎現在還沒入谷?謝少殤不是和密宗的人打起來了嗎,密宗的全在北端,謝少殤又跑到了何處,他會不會有事?哎,我又瞎想了,謝公子修為那等卓絕,縱然密宗和他作對,他也會平安無恙。興許謝公子和小園子他們彙合,半路折回瘋人院了也說不定…”
正想著,只聽谷中喊聲陣陣,那苗族人和天籟的人已然交上了手,過了數十招。苗族人使的是一門擒拿功夫,腳步輕捷,攻勢淩厲。天籟那人單手和他對拆,每當對方使擒拿法來拿自己,都用相同的擒拿法打回去。兩人鬥了半日,你一爪我一抓,誰也沒撈到便宜。
苗昆歇息良久,感覺傷處不再作痛,惡狠狠的瞪向弒性和魔相。弒性笑道:“苗族長瞪我幹什麼,你想招攬英雄豪傑,只需高喊幾句,說不準有好幾家門派要歸順於你呢!”魔相也道:“這死谷中風景真不錯,咱們站的又是谷中心,大家都在聽你發號司令呢!喂,你快說兩句,俺們一併應著!”
苗昆這才知道此二人不是來幫自己,純是來攪局的,顧不得理會,轉頭朝場中打鬥的苗族人道:“阿河,對方學你的招式,同一招萬不可再用,你用最厲害的招式對付他!”
天籟人壓制的密不透風,那阿河抽不出機會答話,只說了句:“最厲害…什麼招?”苗昆道:“我們是苗族,你說什麼招最厲害?”阿河奮力擊退天籟人,高聲道:“我知道啦!”右手仍出擒拿,左手悄悄放入後面掛袋中。
天籟人道:“我也打夠了,苗族不過如此。”曲爪陡進,直取阿河咽喉。阿河右手回擋捉他手腕,天籟人身軀微晃,把他這捉閃空,眼見對方咽喉就要筋斷骨裂,忽地聞到一股香氣,大叫道:“蠱毒!”
苗昆哈哈笑道:“我們苗族人最厲害的招就是蠱毒,天籟商丘有什麼了不起,沾上蠱毒還不一樣…”話到此處,陡地停住,只見阿河臉色紅中泛紫,漸漸站立不住,那天籟人卻好端端的啥事沒有,大驚道:“怎…怎會這樣?”
天籟人拍拍手,說道:“苗族長,這些微末伎倆還是對付其他人吧,我等天籟商丘沒有出名的招式,卻能反制於人,你的蠱毒越厲害,反制回去就越猛烈,他快不行了,我等也懶得殺,你們擅長用毒,不知有沒有隨身帶解藥的習慣呢?”冷冷笑了一聲,揚長而去。
苗昆喝道:“來人,來人啊!”苗族弟子上來幾個,給阿河服了個緩減毒勢的藥丸,抬著他下了臺。苗昆氣的說不出話,又喊出幾人,朝天籟商丘叫陣。天籟商丘再無人理會。這時西面仙劍季家有人道:“苗族長,此時此刻不是打架的時候,天下八家名門彙聚此地,是為一神物而來,不見神物,縱然拼個兩敗俱傷,那也無濟於事。”
苗昆道:“哦,何等神物?”那人道:“是什麼神物,大家心裡都明白,再過兩個時辰必見分曉,這兩個時辰內,還請苗族長下令讓你族內弟子安分些!”
苗昆暗暗咒罵:“不過是個耍劍的,威風什麼,你讓我們安分我們就安分,苗族是你麾下麼,老兒可不吃你這一套。”也躍下臺來,他叫了五人,加上他總共六人,橫字擺開,喝道:“結長蛇陣!”
北面有個黃衣人道:“季掌門,苗族長有意要讓大家開開眼界,兩個時辰不短,閑著無事,還是不要插手為妙。”仙劍那人道:“軒轅離,你東夷弟子怎麼沒有到齊,你嫌人少起不了勢,讓在場諸強生死搏鬥,好乘機取利是不是?有我仙劍在,你的如意算盤只怕打不成了。”黃衣人呵呵笑道:“人數在精不在多,真要相較,你的仙劍弟子不過是湊數的罷了。”
這兩人分別是仙劍季家的掌門季威和東夷軒轅的族長軒轅離,季威和軒轅離早在十幾年前便相識,雖未動過手,可兩人知根知底,對對方的招式絕藝都瞭如指掌,偏偏二人什麼想法都相左,久而久之,漸漸生出敵對之意,凡事只要季威贊成,軒轅離必會反對,季威認為不妥,軒轅離便認為那是恰到好處的。
只見那天籟人眉頭一皺,說道:“苗族長,我已讓汝等一馬,今日非要跟天籟過不去麼?”苗昆道:“廢話少說,不是你嘲笑我苗族,也不至此,是你先跟我們過不去。阿河中了蠱毒,也是拜你所賜,這筆賬算不清楚,苗族絕不甘休!”天籟人笑道:“自家管教不嚴倒怪起別人來了,他不先放毒,我等豈會反施於人?”苗昆大罵幾句,左右一喝,六人方位傾斜開來,長蛇陣橫向天籟那方。
天籟商丘正中而坐的是掌門人木村柏才,先前出手的是他的嫡傳弟子木村覺。木村覺年約三十,一身修為得系師父真傳,反制於人的功夫更是爐火純青。木村柏才淡淡道:“既然人家叫了陣,我等可不能輕怠,覺,看你的了。”木村覺垂手一應,身子倒拔而起,在半空微作停頓,降時奇速,卻又輕飄飄著了地。
他這手輕功展露,精妙之極,連沈夕見了也不禁暗暗喝了聲彩。苗昆作出手勢,長蛇陣彎攏過去,把木村覺包在其中,但見苗昆六人雖成一排圍立,然各個方位皆前後相距半丈,進可攻,退可守,只需對手露出一丁點破綻,面臨的便是六人的共同合擊。
木村覺對苗昆道:“苗族長,不是長蛇陣麼,看起來倒像螞蟻,誰起的這陣法名字,真該多叫上幾人,那才配得上螞蟻之名。”苗昆大怒道:“找死!”首個沖上,出手便是一招蛇拳。木村覺手臂彎曲,身體一傾,也是同樣的一招蛇拳。他這拳和苗昆對上,兩人身軀同時一震。苗昆向右騰出步伐,掌力推向他後心,木村覺仍舊以彼之招還擊,把他這掌卸出尺外。但見苗昆後招又至,卻是左手掄拳,右手出掌,木村覺想以掌法回擊,忽見對方右手急撤,拳頭直掄到面前。木村覺大喝一聲,五指外翻,扣住了苗昆手臂,猛摜出去。苗昆身形只往南面方位一退,轉瞬間又欺到木村覺身邊,冷笑道:“不是反制於人嗎,怎出了爪法,老兒出的可是拳呢。”
木村覺不動聲色,心中卻想:“這老頭其貌不揚,功夫竟恁地之好,我打了他兩下,也未將他制住,是何道理?”苗昆連連譏諷,無外乎嘲笑他變不出相對的招。木村覺也不惱怒,一爪拿住他下脅,說道:“這爪是剛才那阿河出的,也是你們苗族的功夫,拿這招對付,不枉我天籟之名。”苗昆道:“你大話說盡,還不是輸了一籌,阿明阿臺!”話音甫畢,長蛇陣陣型又換,蛇頭蛇尾兩名弟子一同躍出,出手卻是相同的兩式。
木村覺暗暗驚喜:“你用兩套招式,我等尚變應不及,這倆傻徒都用同一招,豈不正中我等下懷?”往前疾縱,左右各出一拳。哪知那兩名弟子招到半途,卻和另外兩名弟子交換體位,招式自然陡變。木村覺一腳已跨入長蛇陣腹中,速速往外抽身,殊不知身後又多了名弟子,抬掌等著他退回。木村覺足底發力,高高縱起,踩著身後那弟子頭頂翻躍出去,落在兩丈之外。
此番交手招式變換不多,雙手又都在試探對方底細,外圍之人都瞧出優劣,是木村覺攻勢無效,全被化解了。
苗昆得意長笑,道:“知道苗族的厲害了嗎,你誇下海口,大言不慚,只可惜遇上了苗族最強的六人。”
木村覺臉色鐵青,不止反制於人,他還有更妙的高招,只是先前講過苗族在反制於人面前只會徒勞無功,若用天籟其他招法,縱然勝了,以天籟的威名,只怕也會貽笑大方。
木村柏才重重哼了一聲,拍椅而起。木村覺忙道:“師父,不勞你出手,我自己能對付。”木村柏才道:“能對付的了嗎,人家可囂張得很呢!”木村覺道:“請師父稍坐,若在半炷香之內無法取勝,徒兒甘願領罪自決。”木村柏才點了點頭,道:“在場眾豪都看著呢,就給你半炷香時間。”當即令人擺鼎插香,只等再次交戰便點燃香簇。
苗昆大叫道:“好!我們也沒使出全力,閣下要這般退縮不戰,我苗族臉上也頗感無光呢。”
木村覺冷冷一笑,飛身撲起,直踏長蛇陣腹中。苗昆剛要作勢指揮,木村覺手掌已拍到他額頭。其旁五名弟子一齊接應,木村覺右腿撩出,踢翻兩名弟子,仍是拍掌以苗昆為目標。苗昆叫道:“好點子,苗族可沒有腿功!”木村覺道:“汝等看清楚了,我腿上用力了麼?”左掌護身,右掌迎頭擊下。苗昆見他攻勢狠厲,知道起了殺意,趕忙移身到蛇尾端。便在此時,木村覺緊跟而至,全然不顧蛇頭的應緩,蛇拳直搗苗昆當胸。
此長蛇陣之所以起這名字,乃是苗族先代族長從毒蛇的爬行中悟出道理,以彎抗直,以曲化招,蓄勢待發,後勁猛烈。可蛇陣中總有一個號令之人,方可發動蛇陣的威力。苗昆正是蛇陣的發起人,木村覺看似進攻魯莽,其實剛才一戰已隱隱察覺苗昆的重要性,是以專朝他出招,渾然不理會其他人。苗昆貪生怕死,只道對方識破此陣,直往陣中防守穩固處躲藏。這下連累了那五名弟子,弟子們用蛇陣威力相助苗昆,苗昆才得以和木村覺過上三兩招,若是一對一,苗昆萬萬不是木村覺對手,他這一躲,五名弟子輕功又不及,跟不上木村覺,照應便晚了半拍。
苗昆危難當頭,眼見躲不過,心中一急,往西向逃逸。東北面苗族眾人哎呦驚呼,原來苗昆跑錯了方位,那五名弟子卻在東向追趕,首尾無法接攏,長蛇陣豈不大亂?果不其然,木村覺立時停步,右拳連出,蓬蓬蓬五聲響,把那五名弟子一一擊倒。他用的是蛇拳,自然不違反制於人的規則。蛇陣一破,苗昆也難逃他手,被他橫手抓入掌中,高高舉起。
苗昆大聲呼喊道:“別殺我,別殺我,我苗族認栽便是!”木村覺險些敗於此陣,師父又破例給了他半炷香時間,無論從氣勢上還是面子上,都有些頹萎,出手要將他斃於此處,只聽木村柏才道:“好了,人家服輸,再殺他們首領,倒顯得我等不夠寬容了,放了他吧。”木村覺應了聲是,把苗昆放到地上。苗昆腿腳一軟,竟而搖搖晃晃,曲下了膝蓋。
苗族人又是哎呦一叫,紛紛道:“族長大人,輸便輸了,那是我們技不如人,怎能向他們下跪?”“苗族是南疆最大的一族,事關南疆聲譽,這怎麼使得?”“好哇,我們甘願跟隨你左右,你跪下了,我們還有臉在這呆嗎?”
苗昆額頭全是冷汗,有苦難言,剛才木村覺心懷憤恨,舉起他時折斷了他腿骨,忍痛不叫已是不易,再好好站立住,憑他的本事,卻是萬難做到了。
木村覺朝東北向橫去一眼,輕蔑一笑,轉身要回到天籟眾中。忽聽西面有個聲音道:“慢著!”話音尚在遠處,人卻已步入場中,是個二十餘歲的青年,看他穿著,也是一名苗家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