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堯坐著沒動,他發現鄭瓊一直沒來吃飯。
直到餐廳的人差不多走完了,就剩紀堯張祥等幾個人了。
鄭瓊才拖著疲憊的腳步進來,他還是那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弓著腰,低著頭,眼裡沒有一點活人氣。
打飯的阿姨看見鄭瓊,趕緊把剩下的飯菜收了起來,不給他吃。
鄭瓊只好到放餐盒的地方,從人家吃剩的碗裡找吃的。
紀堯走到打飯阿姨那邊:“這不是還有飯嗎,怎麼不給人家吃。”
打飯阿姨擺擺手:“不行不行,上面說了,不能給他打飯。誰給他打飯開除誰。”
張祥走過來,有點於心不忍:“太狠了吧,這根本不把人當人看,簡直生不如死。”
紀堯意味深長道:“是啊,生不如死。”比死更可怕。
這個醫療機械廠,對於鄭瓊來說,就好比一座監獄,廠裡的每個人都可以是施暴者。鄭瓊出不去,漸漸變成了一個活死人。
紀堯記得韓惜的原話是這樣的:“孤兒院就好比一座監獄,鄭宵和鄭瓊就好比獄長。鄭瓊不愛讀書,性情也暴躁。他最喜歡欺負其他孩子,把孩子們的飯碗踢翻,看別人跪在地上撿飯吃,他笑得比誰都開心。”
有膽大的孩子不是沒試圖逃跑過,一旦被捉回來,就會被打斷腿。斷了腿就賣給乞丐,坐在路邊乞討,下場很悲慘。久而久之,根本沒人敢逃。
午飯後,紀堯等人把鄭瓊帶回了市局。
趙靖靖帶了張報告過來:“法醫驗證跟劉強山的說法一致,鄭宵的死亡時間為五年前,死因為窒息。”
說完遞了張透明物證袋。
裡面放著一張名片大小的卡片,白色的底,紅色的字,清秀飄逸的瘦金字型。
“萬惡之源。”日期跟蔣薇的那張一樣,十九年前的新年,孤兒院大火那天。
檢驗科的同事從疑似鄭宵的屍骨牙齒裡取了牙髓樣本,跟鄭瓊的進行了比對。
快下班的時候檢測結果出來,證實了鄭宵的身份。
劉強山沒說謊,鄭宵是真的早已經死了。
紀堯親自審了一遍鄭瓊。
鄭瓊表示十九年前自己還小,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從事販賣孩童的勾當,他說他以為那些孩子都是被拋棄的,他們留他們在孤兒院生活是做好事。
紀堯對此持懷疑態度,十九年前,鄭瓊十三歲。十三歲的孩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就算他沒參與犯罪,起碼也應該是知情的。
紀堯拿出羅海遙的照片:“這個人,你總該認識了吧。”
鄭瓊當然認識,他如今這副境地,全拜這個人所賜。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誰都可以踩他一腳,誰都可以辱罵毆打他。
但他不敢多說,他知道羅海遙的手段:“羅氏小羅總,當然認識。”
紀堯盯著他:“是羅海遙也是鄭九。你以前沒少欺負他吧。”
鄭瓊低著頭不說話。
紀堯又拿出陳警官的照片:“這個人,你見過嗎?”
出乎所有人的預料,鄭瓊說:“見過。”
紀堯心裡一緊,這是這麼長時間以來,第一個說見到過他的人:“在哪見過,具體闡述一下。”
鄭瓊都沒有思考,直接就答道:“十九年前,他們殺死了他。”
“鄭宵、徐芹、喬振、郭瑩,他們聯手殺了他。”
“所以他們現在都死了,都是報應。”
他脫口而出,就好像這麼多年以來,他一直在等待著這個問題似的。
這個原本死氣沉沉沒有生氣的人,眼底終於泛出了一點異樣的光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