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他暗暗吐槽時,在鋪子後院廂房裡轉了一圈的林菲拎來兩件衣服,自己麻利換上一套,扔給渚淼一套,抄了柄扇子端起架勢,化成那個黑犬老闆的模樣,粗了嗓門,喊道:“夥計,上茶。”
攤上這麼個愛演的娘子誰也沒轍,渚淼只好穿起夥計的衣服,也依樣裝扮起來。他到前臺略站了一會兒,跑到院子裡跟老闆愁眉苦臉地報告道:“剛有一獸過來贖取前些日子在這裡的寶石首飾,還有兩獸拿來一些靈果典當,正在前面候著,如何處置?我對這些可是一竅不通的,不如索性也關門算了。”
林菲想了想道:“你也不必麻煩去翻黑犬老闆的賬冊了。咱們既然要開門做生意,就得像個樣子,這樣吧,凡是來贖當的,你去後院庫房裡翻翻當物,挑件價值遠遠大的給出去,凡是來典當的,你就問問他們想當多少,然後翻個倍把那箱子裡的銀錢付出去,如此,大抵是沒認會有意見的。”
若是換了管財賬的饕餮,此時必定恨她牙癢癢。好在渚淼在這方面是個心思寡淡的,遂聽話地哦了一聲,忙著去焦頭爛額地應付客人去了。
當夜等林菲關了鋪門,二人上了二樓,坐到月華漸起,側耳傾聽著春山樓裡的動靜。
到得夜深時分,街上靜寂無人,更夫敲更而過,只聽得一聲馬兒的輕微嘶鳴之聲由遠及近而來,一輛馬車從天而降悄無聲息地落在了春山樓的門口。春山樓的燈彷彿被驚擾似的,一瞬間便亮了起來,燈火通明,大門如迎接般開啟一條供一人透過的縫隙。
馬車簾子掀起,一個帶著白色斗篷的身影悄然而下,如一片羽毛般飛入門中,之後便緊緊關閉了門扇。
林菲從一扇窗戶的縫隙中看去,只見那拉著馬車的馬兒,除了擁有一對羽翅,額上還有一支尖角,頓時想起一個人來,心中疑惑不已。
渚淼把聽到的對話說給林菲聽。
來人一進到殿中,似乎就有數人迎接而上,恭敬問候道:“國師。”
被稱為“國師”的人有些焦躁道:“都三日了,你們還未找到冥姬?吉日將近,我看到時候你們這些送親的交不出人,丟了兩族的顏面不說,恐怕鬼王打的如意算盤也要落空了。我奉命接待各方族長貴客,如今貴客已至,這新娘卻失了蹤影,成何體統?”
她說話甚是直接,叫這數人當場難堪了一陣。一人大著膽子腆著臉道:“我們已經在找了!只是這公主身份特殊,我們又不能大張旗鼓搜尋,自然是有些難度。您老人家深得倚重,還請您替我們在白虎王面前先拖上一拖,給我們爭取些時間。鬼王定對您老人家有重謝!”
貌似“老人家”這三個字刺激到了國師,這位一拍桌子冷笑怒道:“之前你們求我,我已以冥姬身體微恙而拖延了進宮的時間,現在還要如何,你可知我替你們擔著多大的風險!”
林菲一聽,若這國師果真是她猜想的那位,這馬屁定是拍到了馬腿上,有哪個女人會喜歡別人口口聲聲稱她是老人家的?!
那邊國師顯然要憤然離去,被幾人一陣哀求終是留下幾句凌厲話語:“最多兩日,冥姬出嫁之前必須進宮覲見,不然不合禮儀。我已命人在賢都城四門處都下了對鬼魅一族的禁制,又加強了夜間的巡查,料她此刻還在城內。”
這些人大喜,感謝連聲。
國師卻不耐走到門邊道:“我與玄武祭司有舊,這次也算還他個人情,兩清了。”之後果然出門上了馬車,如來時一般騰空而起,消失在夜幕中。
春山樓的燈火依然,留下的那些人嘴裡大多愁苦抱怨之語,大多說這鬼王的女兒如何任性,他們眼下的處境如何艱難等等。
林菲沒有興趣再聽,顯然最重要的兩條訊息已經擺在她的面前:第一,鬼王的女兒,白虎族左將軍未過門的妻子,在賢都下落不明;第二,負責招待和迎接各族族長貴客的是白虎王族的國師,同時這個人還有另一個身份——昔日甘霖宮的主教,霏兮。那拉著馬車的,分明是她往日的坐騎馭水獸。
她想起黃粱提及的琅嬛宮閉宮,想來各位主教不願待在宮中的,便自行離開。這霏兮本屬白虎一族,來當這國師也是合適,只是此時此地,想起過往的種種糾結,總覺得有點冤家路窄的意思。
而且被這位的身份一刺激,她突然格外想念那個記憶裡如火焰狂舞豔色無雙的身影——美人老師,不知他身在何方。以他的性情,是斷斷不會為人臣子的,這天地雖大,幾人可得真正的逍遙?想一想便陷入深深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