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閱冷冷地抱著手站著,他的目光始終鎖定在沉默而立神情黯淡的陸雲身上。陸雲什麼時候衝入火場救人的,在場誰也不能確定,只當他是情急之下的舉動。只有乾閱,分明看清了,那一刻陸雲的舉動,竟不是為了對抗流光,也未有害人之心。他和朱雀王女之間到底有什麼勾當?
饒是這群人各有心思,但大家都繞不開一個問題:炎千熠去哪兒了?現在是死是活?!
丹宿主教飛臨石座一側,靜靜注視場中,眼中有明顯的沉痛之意,宮主未發話,他也不便多說什麼,但心裡如斷尾之痛綿延不絕,以他的修為,度量那一瞬間的穿透天地的能量,他有隱隱的預感:這丫頭,八成是凶多吉少了。
彷彿過了許久,帝舜天中終於迎來了朱雀王和王后。為了避免解釋不清,木葉在路上也不便說明,是以到達場中之後,引二人到了炎千熠消失的地方,才把不久前驚心動魄的一幕詳細說明。
話未說完,王后已然暈倒。朱雀王眼睛瞪得老大,幾乎呈石化狀態。等到木葉說完後,過了片刻,才僵硬地轉過脖子,看向琅嬛宮主道:“宮主,這……這……說的可是事實?!”話音未落,已含哽咽。
結石宮主從石座上下來,走到他面前,聲音沉重蒼老:“二位的心情老朽能理解,我活了這麼大年歲,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才特意把二位請來,親眼所見,勝於任何傳言。”
“千熠她現在身在何處?”朱雀王抓扯住宮主的鬍鬚問。
宮主很想扯出自己的鬍鬚,體諒人家父母的心情,又忍住了:“老朽雖然年老,也還不算糊塗,殿下在陣中中丟擲的是我宮中所產的‘曲徑’,現在應該是在‘曲徑’的空間通道另一側了。”
丹宿脫口道:“不可能。”眾人也把懷疑的目光盯向宮主。朱雀王欣喜道:“宮主意思是,千熠此刻還在宮中某處?”
“你們認不出也不奇怪。這道‘曲徑’之中陰差陽錯下疊加了太多的神力,你,你,你。”宮主用筷子般的胳膊挨個點過流光、浮江和陸雲,朱雀王的眼神隨之逡巡過去,其中的寒意讓三人都抖了一抖。
最後,宮主的手指指回自己的鼻子,聲音也降了幾度,頗有些心虛的感覺,說:“還有我。”
朱雀王難以置信地回頭看他,眼神就像看害了女兒的兇手一般。
“咳。”宮主十分尷尬地避過眼光,繼續硬著頭皮解釋道:“這已經不是尋常的通道了,也許另一側已經可以到達這個世界的邊際,甚者已經具備了穿越時空的能力了……”
朱雀王的臉已經徹底黑了下去:“你是說,我的女兒現在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你可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什麼?”此時,他身上的王者之威已經開始迅速釋放出來,在場所有人的心頭都如同大石壓頂,幾欲跪下。流光和浮江已經承受不住,捂住胸口癱坐於地大口吐血。其他人的臉色也難看無比。
宮主的臉色白得透明,他心裡有句話揣摩著該不該此時講明,偏偏丹宿此時哪壺不開提哪壺,問:“宮主,千熠消失前似乎對您說了一句很重要的話,不知您可聽清?”
宮主艱難地搖了搖頭,此時一直沉默的陸雲開口了:“我想,殿下說的是,等我回來。”宮主心裡重重吐出一口氣,暗贊這句解圍的話說的無比及時,好過他將實情此時說出,那娃娃消失之前,分明是飽含哀怨氣急敗壞地對他說了這話:石頭,你一定是成心的!
天地良心!他對夏亞發誓,雖然他對這娃娃揭穿他是結石一事頗為耿耿,但他那麼一大把年紀了,也犯不著跟個小孩過不去,何況是王女。
朱雀王以移形換影的速度出現在陸雲面前,揪住他的衣領,瞪著通紅的眼眸喝問:“你都知道什麼?快說!”
陸雲費力地從墟鼎中掏出石瓶,恭送到朱雀王手上,低頭道:“此物系殿下留給在下,請過目。殿下應是有回來的打算的。眼下雖然有些差錯,但殿下在另一端應該也會設法返還。還請……還請王上您不要過於憂心。”
朱雀王一眼看出石瓶中殷紅的液體是何物,立時齜目欲裂,將陸雲如一隻斷線的紙鳶扔出,立在半空,滿眼肅殺地之氣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突然仰首向天長嘯,如哮如泣,穿雲裂石,振聾發聵。在場的人只能默默承受著越來越大的神壓,流光和浮江暈了過去,乾閱和陸雲也已搖搖晃晃,勉力支撐。
王者之悲,天地泣血,萬物冰封。
王者之怒,伏屍千里,煉獄修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