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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密雲不雨勢初張 (第2/2頁)

刀光綿密如絲,毫無止歇,唆督連避兩招,終於還是被迫橫錐再擋。忽聽一聲慘叫,察罕帖木兒和杞人都定睛望去,只見唆督直縱出去一丈開外,背倚牆壁,右手的鋼錐已失,卻有大股鮮血正從他手腕上噴湧出來。

兩人方自暗驚,那刀光又起,如彩霞般一個盤旋,就見唆督鬥大的禿顱斜飛出去,血沫狂濺,塗得半面牆上都彷彿硃砂漆過一般!

王保保從察罕帖木兒身後閃出來,空心翻個跟鬥,一招“仙猿摘果”,早把那顆血淋淋的人頭接在手裡,大笑道:“果然好個‘閃電刀’,名不虛傳!”只見一條灰衣大漢倒提著血淋淋的長刀,在唆督倚牆不倒的屍身旁穩穩站定,冷笑道:“哼,‘西北第一高手’,吹得好大氣!不做了他,他也不曉得我李思齊的手段!”

“咦,”杞人大奇,“你、你不是……”王保保笑道:“陳叔叔,適才我不是請您猜看這是誰家的莊院麼?”他指指李思齊:“正是我這位李叔父的産業。”

杞人還沒明白過味來,察罕帖木兒一邊收刀入鞘,一邊皺著眉問道:“究是怎的回事?”李思齊一腳踢翻唆督的屍體,扯起他的僧袍來擦拭長刀,一面傲然回答:“大哥,這騷禿兇狂得緊,視你我如同草芥。你倒忍得下這口鳥氣?”

“他,”察罕帖木兒瞪了一眼王保保,“他是理藩院第二簽院,不把咱們白身放在眼裡,也在情理之中。你好生的魯莽,也不仔細思量,咱們與朝廷聯絡,全需仰仗他麼?”

“大哥忒也小家子氣,兵馬拉將起來,地盤拿將下來,朝廷自會頒詔下顧,哪裡用得著他?況留下這騷禿,定會敗你我的大事,今日若不是這位陳師傅……”李思齊望向杞人,還刀入鞘,微笑拱手。

“這便是我常時與你提起的,沈丘陳杞人陳師傅,”察罕帖木兒連忙給二人引見了,然後追問道,“我還未及問起今晨之事,若不是陳師傅又待如何?”

“若不是陳師傅,則大事壞矣,”李思齊向著唆督的屍體啐了一口唾沫,恨恨罵道,“孃的,早是不該將孫朝宗要來羅山的訊息洩露與這騷禿曉得,這廝偏要設了圈套去拿他——此間是菜人地面,孫朝宗陷在這裡,萬一訊息走漏,沒等咱們動手,便劉福通不驅大兵來戰,莊允也須放咱們不過!”

王保保笑道:“更不料半中間殺出個彭和尚來,若不是陳叔叔相助,孩兒這條小命也難保哩。”察罕帖木兒面色青冷,問道:“因此上你便起意殺了唆督?”王保保急忙解釋:“義父,這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唆督不死,咱們遲早要毀到他手上。”

“保保說得是,”李思齊微笑著向他點點頭,“只是你這孩子,自小主意便大,這般大事,總須先與你義父或是我商議商議。若非我及時趕到,你倒不怕打虎不成,反為虎傷?”王保保縮一下脖子,吐吐舌頭:“誰料到這廝如此驃悍,二錢砒霜也藥他不倒……”

“彭和尚?”察罕帖木兒一跺腳,突然叫了起來,“你們適才說甚麼彭和尚?!”“不錯,正是彭瑩玉彭和尚到了羅山。”李思齊一邊喚下人進來收拾唆督的屍體、清掃血跡,一邊正色答道。

察罕帖木兒後退幾步,坐回椅中,支頤沉思。想不到大事未舉,先殺一人。他忽的悚然一驚,難不成這便是合了小畜的“血去,惕出”一句麼?殺了唆督,不但與己無損,難道反是厚積密雲,以求布雨之兆麼?“密雲不雨,自我西郊”,李思齊的這所莊院,不正是在羅山城的正西面麼?

杞人站在邊上,看幾名僕傭灑水清理牆上的血跡,手法純熟,倒似做慣了這種勾當,不禁心中忐忑,不知道是繼續留在這裡好,還是趕緊告辭離開了好。忽聽察罕帖木兒緩緩說道:“彭和尚到了羅山?莫非徐壽輝也想插一腳麼?”“這樁事……”李思齊瞟一眼杞人,又笑了笑,俯身湊到察罕帖木兒耳邊,輕聲說了句甚麼。

“世賢,”察罕帖木兒抬起頭來,叫著李思齊的表字,“你且多加小心。”李思齊微笑拱手:“大哥且放寬心,小弟省得的。羅山縣城裡一刻也離不得,小弟這便去了。大哥才請諸事仔細。”說著話又瞟一眼杞人,詭異地笑笑,徑自昂首離去。

杞人在旁邊聽他們談論,不好插嘴,只得一直抱臂而立,緘口不言。察罕帖木兒目送李思齊遠去,這才轉頭笑道:“咱們只顧自己商議,倒冷落了陳師傅。請坐,請坐。”“不坐了,”杞人輕嘆道,“我、我是該走了。”

“已日中了,且再坐坐,待用了飯再去罷,”察罕帖木兒站起身來,拉著杞人的手,“啊不,你今晚便宿在此間好了……”“讓我助你去襲羅山縣?”杞人苦笑道,“算了罷,道不同,不相為謀。”

“兵荒馬亂的,你待往哪裡去?”察罕帖木兒關切地問道。“哪裡不可去?”杞人輕輕推開察罕帖木兒的手,“天下之大,我哪裡不可去?”“天地雖大,又哪裡可容寸身?”察罕帖木兒追問道,“你真的心如靜水,飄然世外,無意於紅塵間功名富貴麼?”

“世事一場大夢,熙攘紛爭,我早已看膩了,”杞人拱手回答,“不如去休,浪寄江湖,終老殘身罷了。”察罕帖木兒盯著他:“想望令祖當年,是何等的英雄豪傑,你便不願助我,難道不想為他複仇麼?你便要去相投菜人,我也不會攔阻,只求見告個去處,以期日後再見。”

杞人搖頭苦笑:“複甚麼仇?無非殺人而已。我素不喜幹戈,你也曉得的。我便去了,日後能否再見,且憑天意罷!”

察罕帖木兒注視了他半晌,點點頭,沉聲道:“也罷,且待我送你一程。”

※※※

察罕帖木兒和杞人執手在前,王保保隨後,一直送出了莊門。不知道甚麼時候,大雪已經停了,天地間卻依然無盡的荒莽肅殺。三人立在莊門前,全都默不作聲,遠遠望去,只見蒼茫雪原上,幾道斑駁足跡迤邐深入天地交界之處,卻彷彿走入了人所不可知的未來一般。時候雖然已是正午,陽光卻仍舊很淡漠寒冷,一切的一切,都給人一種莫名的壓抑窒息的感覺。

良久,杞人深深一揖:“龍潛淵中,待時而動,既然已下決心,便忙你的去罷,不必再送了。”說完話,轉過身,快步揚長而去,倒好象急於逃離這紅塵喧擾似的。察罕帖木兒目送他的背影,捋須嘆道:“陳杞人,陳杞人,我若能似他一般逍遙,跳出這名韁利鎖、俗塵困頓,豈不是好……”

“就這般容他去了?”王保保皺皺眉頭,不解地問道,“倘他往羅山去報訊……”

“定然不會,”察罕帖木兒擺一擺手,但卻並沒有因此而生氣,“我料他不會。保保啊,你曉得英雄與奸賊的區別何在?英雄曉得甚麼人必須殺,甚麼人不殺他也無害;而奸賊疑心忒重,可殺可不殺之人也盡都殺絕了,徒留千古罵名……”他拍拍王保保的肩膀:“我豈好殺之人耶?汝亦勿作徒知殺人的惡夫!”

王保保咀嚼著察罕帖木兒話中的含義,似懂非懂地輕輕點頭。察罕帖木兒仰首向天,似乎在思索著甚麼,過了好一陣子,突然微微地笑了一下,頰上三莖長毛隨風飄拂:“龍潛淵中,待時而動——他雖曉得此為龍也,又安知龍之形象,散章合體,變化萬千?他便想去報訊,也須趕不及了!”

王保保聞言,雙手一顫:“您是說……”察罕帖木兒點點頭,輕聲念道:“《易彖》解小畜雲:‘健而巽,剛中而志,行,乃亨。’必得要‘行’,然後大吉!”

※※※

作者按:關於察罕帖木兒

帖木兒又寫作特穆爾,左右不過音譯不同罷了。光看這個名字,非常蒙古化,但實際上察罕帖木兒並非蒙古人,而是畏兀兒也就是今天的維吾爾)人。《元史》列傳第二十八記載:“察罕帖木兒,字廷瑞,系出北庭。曾祖闊闊臺,元初隨大軍收河南。至祖乃蠻臺、父阿魯溫,皆家河南,為潁州沈丘人。察罕帖木兒幼篤學,嘗應進士舉,有時名。身長七尺,修眉覆目,左頰有三毫,或怒則毫皆直指。居常慨然有當世之志。”

元朝時候,將所統治的人民分為四個等級,第一等是蒙古人包括蒙古人和藏人),第二等是色目人這個“色目”,即現在所謂的“各色各樣”的意思,主要指西域、波斯等蒙古早期征服地區的居民),第三等是漢人中原地區的居民,包括漢人、女真人、契丹人、黨項人,等等),最低等的是南人,也即南宋王朝統治下的人民。因此,即便按照這種等級制度來劃分,察罕帖木兒也是色目人,而非蒙古人。但因為從他曾祖父開始,就一直居住在中原地區,所以後來元順帝聽說給他和李思齊的官太小,還說:“人言國家輕漢人,如此果輕漢人也。”把他也當作漢人看待。

總之,察罕帖木兒雖然和蒙古人穿連襠褲子,卻並不是蒙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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