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邪之道,最擅人心。
沈約卻一言不發,只是直勾勾地看著這個年方十五六歲的少年,他的面色沉得都要滴出水來。
他一步步自天上落到高臺之上。
少年人雙手空空,腰間背上也無法器仙劍,但卻有如臨淵一般巨大的壓力。
在場眾人更是被壓得喘不過氣來,場中只有貍子仙尚且好些。
“盛教主。”沈約深吸了一口氣,對著站在面前的少年說道。
“如今我為聖子,不必如此叫我,今日,本座前來,乃是要與沈兄結個善緣。”少年老氣橫秋地說道。
他雖是生的年輕,聲音也清脆如黃鶯,但這般言行,卻如同出家修行多年的方士。
這般怪異的行徑,偏生在座的所有人都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反駁。
“遙想十數年前,沈兄與道門攻入金山總壇,那一戰之中,貴教師尊之身姿,尚在腦海,經久不息,沈兄當時只有七歲,還是八歲,饒是如此,
眼見本座涅槃化去重重形骸,皮肉焚化,骨質滅盡,卻不曾有絲毫畏懼。”盛金楠望著沈約笑著說道,似是對自己死於烈火,那種劇痛毫無所感。
沈約搖了搖頭,輕聲說道:“當時,我可是怕得緊了,只是覺得怎麼會有人能忍耐這種業火焚軀,若是換做了我,怕不是要叫出聲來,還有涕泗橫流,哭爹叫娘才是。”
盛金楠望著沈約,說道:“若是生死了多次,一切便沒有什麼可怕的了,沈兄如今已是入了仙途,日後自然是要知道其中奧妙的。”
“你這魔頭!為何這回重生的如此之快!金山一役,不過十三年……”
沈約與盛金楠都回過頭去,看著發言之人,列蒼說著說著,被兩人目光一盯,竟是不敢說下去了。
盛金楠卻回過頭看著沈約,輕聲唸叨:“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如今卻是正好,這回手下格外努力,又因教中紛亂,已經漸漸脫出我手,故而便早些醒了。”
他把重生之事說得輕描淡寫,沈約隱隱約約間,都覺得有幾分寒意。
他繼續說道:“如今朝廷之中,帝皇仰慕仙道,不理朝世;道林宗派林立,又有胡佛犯禁,前兩年,佳夢關以外大片土地,都已丟了。”
他看了一眼沈約,低聲道:“正是百廢俱興之相,正當我太平道入主乾坤,而唯此世上,卻是除了沈兄之外,無有人傑了。”
“既是善緣,又是何事?”沈約鎮定了下精神,知道對方並非心懷惡念而來,反倒是鼓吹了他一通,便稍稍放寬了心,問道。
盛金楠一指貍子仙,又一點沈約,笑著說道:“此事與二位有關,我知兩位正在搜尋鎮壓五仙的神祠,而另一位則在找我教五行大陣的陣眼,
此事乃是同一件事,我便以此與沈兄交個朋友如何?”
他伸出一隻白皙的小手,攤在沈約面前。
“搭檔,答應他。”腳邊的貍子仙忽然出聲。
沈約低頭看了他一眼,貍子仙人立了起來,伸出兩只前爪對著他拜了一拜,委屈地說道:“我欠你一個人情。”
沈約嘆了口氣,望著面前的笑面人,一掌拍在了他的手掌上。
“鄴城西,有一處小廟,供奉的乃是胡佛。”盛金楠說道。
貍子仙搖了搖頭,“這不可能,那小廟我也去過,上頭乃是正宗的佛門法印……”
“其一為‘不動’,其二為‘摩柯’,其三為‘頂天’,這陣法乃是我親手佈下,小貓,你道行不夠,可不要隨意下定論呢。”說著,盛金楠饒有趣味地蹲下身。
他將貍子仙的雙臂平舉,提了起來。
他還下意識地往下看了一眼,“嘖”了一聲:“是隻公的。”
“喵!”頓時傳來了某貍惱羞成怒的吼叫聲,沈約從背後看到他的毛一根根豎了起來。
反倒是盛金楠發出了銀鈴一般的笑聲,某貍的氣勢一下子衰弱了下去。
沈約不知該哭該笑,畢竟技不如人,甘拜下風?
盛金楠放下貍子仙,對沈約說道:“此事已了,我便不在此久留了。”他掃視了一番場中,隨後說道:“吾乃太平道當代聖子,諸位若是想要本世登臨黃天之國,大可投入我太平道方便之門。”
隨後,他身影一閃,已是不知所蹤。
沈約卻面色越發凝重。
“沈清為如今連太平道都搭上了線,說什麼退隱山林,狼子野心,路人皆知了吧。”方忠在一旁說道。
一旁的靈羽拉了拉他的衣角,他看了沈約一眼,方才不甘不願地退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