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連忙低下頭,正迎上少女詢問的目光。
“我乃是甘州城人士,之前父母曾取了個名,叫沈狗娃兒。龍君覺著上此名不佳,不得大雅之堂,得他所賜,便改名沈約。
取的乃是……”
“何以道殷勤?綰臂約雙環的‘約’嗎?”少女目光灼灼,望著沈約。
她念得是一首當時甚是流傳的小詩。
沈約想到詩名,麵皮更是發紅,連忙擺手說道:“不是!不是!龍君說的是《禮記》之中,有一句‘君子約言,小人先言’。他取其‘約’字,讓我多做少說,以作其行。”
“哦?”少女一笑如春風,一雙明亮的雙眸之中,似是有幾分玩味。
他摸索著走到少女身旁,頗有豁出去一切的氣概,磨磨蹭蹭地好不容易才立在一旁,手腳竟是不知放在哪裡好。
龍二隨手接過從玉樹上垂下來的螢火,她雙手合攏,而後小心翼翼地捧到少年面前。
隨後,她赤著足,弓起修長的雙腿,將手臂託高,她輕輕攤開手掌,只見一隻似是飛蟲,又似是流光的物體,在她掌心裡緩緩飛了起來。
“這是水底的流影,他們原本生於何處,已是無人知曉,只知道,他們以十年為一個輪回。每隔十年,流影便會從四海,最終回到內陸,一路巡遊。
據說,流影是咱們龍族的先祖的魂魄所化,故而思念故土,又放不下深入大地的支脈,故而如此而為。
只不過,是個傳說而已。”
她輕聲說道,手中的光點已是又回到了光帶之中。
悠遊漂浮,也不知去向何處。
“他們最後的一站,便是洞庭水府。而汐水林之中,便建有一座水府的神祠,無數的先祖魂靈,都歸於此地。”她說完這一切。
那些光點已是零零星星的消失在了玉樹盡頭。
沈約望著少女的側面一陣出神,忽然,龍二轉過面來,對著她一笑,說道:“我在此祭祀神祠已有經年之久。
我那不成器的龍四妹妹,除了舞刀弄槍,鬥法逞兇,祭祀的舞蹈卻不學一星半點,這千年以來,我便守在此地,一個十年如此,每一個十年亦是如此。
十年又十年,往複無盡,好生寂寞。”她說到此處,嘴角微微扯出一個笑意。
她歪了歪頭,笑著說道:“許是歲月綿長,塞了聲響,倒是不知,怎麼水府來了個凡人小子,還大喇喇地進了汐水林,你可能給我說叨說叨?
這汐水林裡,怪無趣的,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沈約一愣,撓了撓頭,把自己在湖畔飲酒,惹來了這段塵緣之事,和盤托出。
少女秀眉緊蹙,時而舒張,最後輕輕地拍了拍手掌,說道:“若不是,我置身於水府之中,都要覺得沈小哥你今日在此,誇誇其談,白日做夢呢。”
她輕聲又說道:“不過,我倒是樂得,那日踏水而來之人,不是龍四,而是我呢。”她指了指自己,聲音漸小。
沈約頭昏腦漲,緊張地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最後一句,是否聽到。
他不好意思地垂下手,望向遠處的水草林,說道:“我本也以為是天大的機緣,他可是高高在上,主宰了內陸水族的龍君呢,他肯收我做弟子,這難道不是夢嗎?
那時候,我這麼問自己,直到我踏上水宮的土地,直到我和那些駿臺公子,羲和,望舒,在一個學堂之內聽講,
饒是如此,我都覺得不可思議。”
他摸了摸鼻子,自嘲道:“我不過是一個山民之子,何德何能,讓我與太陽之子相提並論,龍君太抬舉我了。”
少女說道:“你總不該妄自菲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