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相當無力。
這是正常的即將三十歲的男人嗎?三歲的小孩都比他成熟好嗎?
將包砸向男人,陶然豁出去,撒潑,“我告訴你,別欺人太甚啊,我也是很有脾氣的,我到現在心裡還壓著火呢,勸你好好做個人,別再來惹我。”
包砸過來的時候,顧淮雲看到了,但拉住陶然的手沒鬆開,只往後一倒,避開飛過來的包,“那你告訴我,我要怎麼做你才能不生氣?”
陶然安靜下來。
怎麼做?她也不知道。
她甚至不知道她到底在生顧淮雲的哪一個氣。
是氣他在利用她的長相,還是在氣接近她只不過是因為她長得像他媽?
沒有。
自始至終,她在他眼裡沒有更多的作用。
可是,和他在一起的這一段時間,她不僅得到他的幫助,她還覺得挺快樂的。
和他在一起的這一段時間裡,她感到了快樂。
現在想起來,多諷刺。
車窗外,正是上班的高峰期,車水馬龍,人來人往,但一切都在漸漸離她遠去,只有一個意識在她腦子裡不停地叫囂著——
問他,把話都問清楚,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對她。
“顧淮雲,你覺得我長得怎麼樣?”
顧淮雲不假思索,“好看。”
呵,男人。
“好,我再來問你,”陶然來勢洶洶的氣焰不過兩三秒的時間裡就熄了,“我……我……”
原本都想清楚的,如果顧溫蔓說的是事實,那她就不應該再被他擺佈,不能再像個傻子一樣被他利用了。和他徹徹底底撕破臉,告訴他,士可殺不可辱。
可是,打算破釜沉舟的時候,她的心卻先沉到了底,“我就想問你一個問題,這一段時間,你過得快樂嗎?”
他的答案,陶然想聽又不敢聽,在他雙唇開啟之際又截道,“別的我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這個,你老老實實地回答我,別騙我,好嗎?”
男人沒有片刻的猶豫,“到現在為止,我的人生中只有兩段時光是真的快樂,一段是我12歲之前,另一段就是和你在一起的這幾個月。”
遠處,陽光被遮在霧濛濛的雲層之後。小車的鳴笛聲,電動車的喇叭聲,還有小攤小販的叫賣聲,經過車窗的過濾,到達車內時都變成一道又一道時高時低的沉悶的聲音。
大奔置身其中,似乎又在熱鬧之外。
陶然看著男人深沉且不肯退縮的眼神,心底原本築起的高高的城牆像綏安的那場雪崩一樣,一瀉千里,潰不成軍。
她知道,那個問題不管問還是不問,她都敵不過他。
飛蛾撲火是什麼樣的,她現在就是什麼樣的。
陶然走的時候,顧淮雲沒有再攔著她。這次她沒有跑,但也沒有回頭,抓著包,屍魂遊街一般飄飄蕩蕩著就到了廠長辦公室。
服裝廠外,黑色大奔停留了幾分鐘後啟動,繞過車流和人群漸漸消匿在路的盡頭。
今年有三十,後天就是除夕。
時間就是這麼奇怪的東西,每一天明明都一樣,年復一年,日復一日,週而復始。現在因為人把它隔成了三百六十五份,每一天又變得都不相同,而逝去的一天都將是無法挽回的一天。
陶然坐在辦公桌的後面,拿著黑色水筆在企鵝服裝廠特製的紅色抬頭的本子上百無聊賴地胡亂塗鴉。
先照著抬頭的紅色字型寫了幾個字,寫到“企鵝”時,她的筆鋒一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