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朋友給他的結案陳詞是,他根本就不是真心愛她,連口紅色號這麼一點小事都能弄錯,可見對她有多敷衍。
他能說他死得很冤嗎?
安城晚上九點鐘的夜景,從顧氏大廈52層的總裁辦公室眺望,猶如一塊巨大的黑色幕布中,灑下一把紅的白的珠子。在視野的盡頭,是和無盡的夜晚融為一體的山巒。
“我就是為之前的話不高興了,怎樣?!我就是要叫你顧淮雲,怎樣?!你不就是叫顧淮雲嗎?!顧淮雲!顧淮雲!!顧淮雲!!!”
男人端著酒杯,長身玉立在落地玻璃牆前,耳邊女孩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回放著,又在腦海裡勾勒出她氣急敗壞的模樣。
很遺憾,他沒能親眼見到她發火時的樣子。
紅酒在酒杯裡蠕動,晃出石榴紅的光澤。
男人搖晃夠了,酒杯送到嘴邊,頭往上一仰,紅色液體盡數流入他的喉嚨裡。
在生意場上混久了,他明白一個道理,一個無往不利的商人,最好斬斷他所有的不利於他前進的情緒。比如優柔寡斷,比如瞻前顧後,比如婦人之仁。
但現在,他卻深刻地感受到從他身上長出來陌生的情緒,類似於牽腸掛肚,或者說叫想念的情緒。
他知道,作為顧氏集團的領導者,他必須有清醒的頭腦,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分出心神去想一個人。
不過幾天而已,幾天後她就回來了。
“顧淮雲”這個名字,沒有什麼特別的,在他看來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名。
他聽婆婆說過,當初他媽之所以給他取的這個名字,是她媽懷孕時站在淮河邊,仰頭看天空中剛好飄過的一朵白雲。
“顧淮雲”,沒有太大性別之分,男女勉強都可以用,所以他媽就叫這個名字。
他還知道一件事是,當時他媽站在淮河邊,是準備帶著他一起去死的。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又不跳河了,才留下他這條命。
顧家在他這一輩是“世”字輩。顧世銘就是順著這個族譜取的名字。當初“顧世銘”這個名字出來後,顧氏集團曾登報公開,以向外透露以後將會由顧世銘接棒顧氏集團的訊息。
蜻蜓點水般回憶完這些陳年舊事,男人嘴角上揚,伸長手臂撈過大班桌上藍色的玻璃瓶,接著往酒杯裡傾倒紅酒。
二十幾年前,顧城峻怎麼也沒想到接棒顧氏集團的竟是他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私生子吧。而那個曾經不惜自己死也不想要他出生的女人,也沒想到他會有一天回到顧家,還掌權顧家吧。
顧淮雲的唇畔露著諷刺的笑意,一口喝完杯中酒。
這些舊事,對他而言,都已經是無足輕重,也無關痛癢。如果不是陶然突然在意他這個名字,他都快忘了這些公案。
叫他顧先生也不是不可以,但“顧”姓不是獨獨屬於他的,“顧淮雲”才是他。印象中,非要在意他這個名字的也就她一個。
喜歡叫他顧淮雲,那就叫吧。
紅酒絲絲入喉,腳下是一片茫茫夜色,而他的心遺失了一塊在廬陽市。
“叩叩!”紅木大門響起沉重的敲門聲,顧淮雲拉回思緒,扭過頭去看,“進來。”
常平應聲進來,“看你還沒下班,過來看看。”
顧淮雲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問的話十分粗糙,“活兒都幹完了?”
常平早已習慣自己給有錢人當牛做馬的命,“顧老闆,別家公司都是朝九晚五,我這都幹到朝九晚九了,還不滿意?”
顧淮雲移動腳步,黑色的德比鞋在深灰色的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要嗎?”
常平接過顧淮雲從酒櫃上取下來的酒杯,倒了老闆的酒,嘴還閒不住,“怎麼,女朋友去出個差,您就在這害相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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