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氏只答:“公主無問便無事。”
厭又說:“就怕宴後有人尋我,連累你。”
夏侯答:“東宮宴會向來通宵達旦。也應無事。”
厭便哦了一聲。兩人再度無話。
厭想起舊事,便問:“你常去寺廟嗎?”
夏侯氏只敷衍道:“偶爾陪人去。”
厭又問:“貴府家風也篤信佛教嗎?”
夏侯氏便答:“家祖母善信。”
厭又道:“你常讀佛經嗎?”
夏侯氏答:“不常讀。”
“你常讀什麼書?”厭問。
“《女誡》而已。”
厭找話又問:“北地的馬匹果真性烈如虎嗎?”
夏侯氏答:“不記得了。”
厭見夏侯氏嫻雅自重,似懶與他閑話,便也住口。兩人又陷入沉默。
又不知過了多久,厭突然問道:“你信命嗎?”
半晌,夏侯氏才答:“天命昭昭,善男信女,誰敢言不信。”
厭低落不語。夏侯氏終於主動開口,問道:“您呢?”
厭卻答:“我不敢不信,怕瀆神靈。也不敢信,因我命不祥。”
夏侯氏沉默,良久,方輕聲說:“這樣的話,您不該對外人道。命數未到,怎知吉兇?”
厭卻說:“我從未對他人說過,既然我答應為你保守一事,你也為我保守一事,如何?”
夏侯氏只好答應。
厭便說道:“我自幼命就不詳,總是累及親人。我生身母親早亡,我教養娘因我之過被縊死。也許我父皇、我長兄之死,冥冥之中,也與我有因果。也許我果真生帶前業,犯下先罪,所以才得惡命。我不知道,也堪不透,唯有嚴律自戒,修身守志,只望能稍洗罪孽。”
夏侯氏也許根本未料竟能聽到這樣一番話,聽完沉默良久,才道:“我也告訴您一些從未對他人說過之事。”
厭便凝神看她。
月下的夏侯氏微微一笑,道:“我不信命運。”說話時,眼眸在月光下閃著微光,看著厭。
厭不解的說:“那你剛才說……”
夏侯氏笑道:“那是謊話嘍。”
厭瞠目道:“說慌?為什麼?”
夏侯氏又是一笑,道:“說謊有什麼新奇。您對說謊驚奇才是真新奇。國中越是盛名君子淑女,便越是謊言多。為從俗,為自重,為名譽爾。說上幾十年,偽君子也就變成真君子了。”
厭說:“你剛才說言都是謊話?”
夏侯氏笑道:“十之八九。不過,從此刻起,厭皇孫,我對您說真話。”
厭奇道:“你為什麼叫我厭皇孫?”
夏侯氏笑道:“怎麼?您的乳名叫不得?
厭忙道:“你就這樣稱呼好了。我的乳名是提醒我,若德行有失,天厭之。”
夏侯氏卻笑說:“聖人失德,才有天譴。厭皇孫以聖人標準自律,高志可敬。我卻只當是,厭厭夜飲,不醉無歸。可惜我名,卻無典可察。”
厭終於笑說:“你在《詩》中啊。綠兮衣兮,悽其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