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有三隻敵人,兩只高大的蛇獄卒與一隻較為纖細、但也沒小到哪去的四手蛇人,前者力量強大又佔有體型優勢、後者則擁有拋射雷電的能力,然而這些我都看在眼裡,一點不漏地記住了……好像自己曾對付過牠們一樣。過去我怎麼勝利的?也許是一番苦戰、在壓力中求存,可是今天我卻沒有任何感覺,此戰只是兒戲。
一刀彈開了獄卒的攻擊,剎那,另一位獄卒的刀刃已切至我的頸間。雷光與刀鋒包夾,但無礙我翻身閃避。
鏘轟!)
底下傳來了陣陣騷動,我猜是跑走的獄卒又回過頭來了,牠們正準備加入戰局。轉眼間,四把焰形大劍朝著我的四肢襲來,參雜雷鳴、閃光--
鏘鏘!)鏘咂!)
可是也不過如此。我的心跳要比你們任何蛇人的怒嚇還要大聲,它是戰鼓,是我存活的證據!
--戰士們,大步上前,我們要讓這裡比任何地方都要熱鬧!
--鏘!)
哈哈哈--!……這不是力量帶給我的瘋狂,而是鮮血,我渴望已久的生命……不只是生命那麼簡單,它就是我,殺戮生下了我……殺戮……
……不對,我不可能是這種愚昧的家夥。冷靜點,認清它、控制它,掌握自己的意志,戰士,不死雖是背棄諸神的罪過,但它不是你拋棄人性的理由。那東西不值得你瘋狂。
鏘!)
你是戰士,但不是瘋子;你是魔鬼,但不是怨靈。
鏘鏘!……)
……
……我明白了,這就是不死吧,是再多的血肉與廝殺都無法滿足的深淵。萊特,或現在名為萊特的我,你撐過去了。
而後不知又過了多久,此地沒有光陰,穹頂的日光無止、空氣的冷冽無盡,我在蛇獄卒們的屍體上休息了好一陣子,但這段期間再也沒有敵人過來了。
它們的血讓露臺髒汙不堪,我的身軀亦讓它所汙染,鼻腔填滿了蛇屍散發的臭味;然而,雖然腥臭令人難受,但血液滋味卻很美妙,它讓我想起了許多美好時光……第一次的自由、第一次的茍延殘喘,我的記憶就是戰爭,麻木的恐懼已經成了這副軀體不可或缺的養份……是我存活的唯一理由。
終於,我準備動身了。
經過一陣搜刮,我尋找所有可能利用的鑰匙與裝備,接著才匆匆離去,但才下了爬梯,我卻注意到了兩件……或者許多我剛才根本沒感覺到的怪事。
首先我在放滿齒輪零件的廣場中瞥見了許多雜物,也許這裡的囚犯身上的東西財物都被搜掛到了那裡也說不定,此時我見到一個腰帶,繫著囊袋與木盒的樣子看起來十分熟悉,可是我卻覺得那不是我的東西;再來,我看見梯下的小避屋中還留著兩只躲在角落的異物,異物所面對的鐵柵欄後頭還關著一個人--最後,我想我這才明白為什麼這個方向充滿了謎團,原來柵欄得最後頭還有個東西在招喚著我……那是什麼呢?
取走腰帶後,我架著獄卒的盾牌與大劍接近兩只異物所在之處。然而我們沒有戰鬥,實際上牠們一直再躲著我。是因為恐懼嗎?也許是吧。最後,我放大膽子接近那名椅著鐵閘的囚犯,他看起來像是個人,至少是我在這邊見過最正常的人形生物。
我問:「嘿,安好?」
那位帶著大帽子的人類動了動身體,接著,他反問我:「可安好?」
「其實我有點困惑,對於現況。」
「我也是,真不曉得我到底是犯了什麼錯才得被關進牢裡。」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年紀,慵懶且滿不在乎,但口音清晰、文法確實。那位老兄可能是個學者,至少是個讀書人。
「我是……我應該是,弗雷米莫的萊特,請問尊姓大名?」
「我是彼海姆的羅根,很高興認識你。」雖然羅根嘴巴上說高興,可是聽起來好像好像又不是這麼回事。突然間,他又開口問:「你說你是弗雷米莫人?」
「如何?」
一會兒後,羅根回答:「不如何,只是感覺到有些小小的驚喜,但不是對你的出生感到驚喜……我問你,你真的知道自己是誰嗎?」
好問題,這個問題問得太好了。「老實說,我不太確定,但……其實我也不是那麼在乎。話說,你知道你的牢房末端有些什麼東西嗎?」
「盡頭?一具特別的屍體罷了……喔,我明白,你受她所牽引,一如飛蛾撲火。」
「別賣關子了,我可沒閑錢能買下你的詩集。」
「呵呵呵……不死人啊,你注意到的不是屍體,而是防火女的靈魂。正如你讓火焰所引誘,身處黑暗的我們總是對那道幻影魂牽夢縈……也許正因為空無,所以才渴求任何相似的實有,於是,對火焰是如此,況且是孕育火焰的防火女?」
「哇喔……你到底在說什麼鬼東西啊?」我真搞不懂他在講什麼。誰是防火女?她又是什麼東西?……不過他說的對。
羅根看了我一眼,他空無的眼神從帽緣中露了出來,接著他說:「另一位戰士應該懂得更多,我的朋友。所以,戰士萊特,你想要她嗎?」
他說的很正確,我的雙眼離開不盡頭的某個存在。她在呼喚我。「我……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