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尼可把手中的檔案放下,稍稍點了頭後又把紙給拉到了眼前。反正我也沒什麼能多說的事,有沒有講到話其實也沒差。「文斯,你們接著要去哪?」
「抱歉,先生,我們不能告訴你這件事。」此時,文斯與尼可不約而同地挺起了胸膛,有如城牆般將這個問題阻絕在外。真是群默契的哥倆。
「那能告訴我,那女孩跟過來是做什麼用的嗎?」我探頭望向蕾雅。實際上我是因為心中的不安趨使,那位女性的身份令我有些在意……或許說恐懼,我好像曾見過那樣的人。
文斯也回頭看了一下,然後解釋:「小姐她也是為了完成巡禮而來的……我們三個不死人都是為此而來的,這很奇怪嗎?」
「她的角色似乎很特殊。」為什麼我要問的如此迂迴?
「是的,小姐的身份確實很特別,她在教會裡佔有一席之地,是火焰所選的聖女……所以,這次巡禮對她而言的意義更加重大,」文斯說,「實際上,我們倆不光是因為獲得使命而感到光榮,更值得我們所自豪的是能陪著小姐一起來到這,保護著教會的聖女即是保護著火焰的榮耀,我們將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聖女?是她嗎?……不,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唉……我這下終於明白自己到底在彼海姆幹了些什麼蠢事。可是這有差到哪?我成日殺敵、是個正言順的殺人犯,還有有什麼罪值得我恐懼?
不,這不一樣。戰場是戰場,但那不是戰場……該死,那是工作!我們只是受命於彼海姆的僱主,綁架你的是彼海姆而不是我們!
一切工作至上,你跟其他人一樣,你並沒有比較特別……不,不對,我……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前輩?我們當時是為了什麼才接下那個工作的?她們之後又去哪了?跟其他失蹤的聖女一樣嗎?而且既然……既然彼海姆自己都能做到這種事,那又為什麼要僱用我們?
我們把無辜人送入火坑了!
「……您應該也是不死人吧?」對、我聽到了,那是她的聲音……聖女蕾雅,請聽我解釋,我鑄下了大錯--是?你還願意對我說話嗎?好得,讓我聽完,「既然如此,那我們也不用攀交情了,各自去達成彼此的使命吧……不然,我們永遠都無法脫離詛咒……不,請別再靠過來了!我不明白你的為人,但我感覺得出來,你心存猶豫……充滿罪惡。」
「但……」
「先前不是跟您說過,我們沒什麼好談的了嗎?只有愚昧之徒的行為舉止才會這麼不懂禮貌,我並不認為你是那種人……」她輕聲斥喝著,我也不敢輕易靠近,只能在兩步之遙靜靜地看著,直到我再度試圖忘記人間的一切經歷,我才心存僥幸地……離開……
我再次出發,朝著疾病之村邁進。去了又能如何?也許這趟路是我的贖罪之旅,如果真是如此……
突然間,古利古斯叫住了我。彼海姆的魔法師又再度勾起我的回憶,令人煎熬的過往。是的,太具體了,我記得一切;在怎麼假裝也沒用,罪惡瀝青纏身……它是我羞恥的烙印。
最初的犯行是在翠川附近發生的,我們隨同幾位魔法師埋伏在森林深處,準備劫走來自索爾隆德的某位偉大女性;下一次是在五指河河岸的小城鎮,趁著夜深,我倆藉助靜音之法潛入修院,綁架了禱告中聖女--這段期間,那些魔法師如影隨形,既是協助者、亦是監視者,而我仍記得他們穿著黑色的行裝……那就跟、就跟古利古斯一樣!
你,你是來滅口的嗎?不,別靠近我……我不想再和那件事有任何瓜葛了……從此也不再有牽連,這是約好的事情,全寫在你們的魔法契約上!
「黑先生?」
……不……你們……
「我們?黑先生,你沒事吧?哈哈--……請放心,我沒想過要做任何不利於你的事。我只是,嗯,我想要給你一點具體的答謝。」
不,我什麼都不要……請讓我走吧,求求你!
「你還好嗎?」
……牧師……我……我背負著重罪……我也不過就是個愚蠢的殺人犯……
「黑先生?喔,老天爺,你在做什麼?請別跪在那,我的朋友!我擔當不起這重量啊!」
「……你……古利古斯?」
我看見他的眼睛,魔法師的雙眼是如此明亮,不讓陰霾所佔據……不,是我錯了,他不是那批人,古利古斯的本質與那些冷冰冰的特務們不同,是個潔身自愛的學者。但你的衣著又是怎麼回事?你不也是個在暗地裡做事的角色嗎?我看著他不發一語,滿心羞愧……剛才的我就像個瘋子一樣,這樣的失態看在你眼裡是不是正好符合了弗雷米莫人的形象?
可是他卻說:「別怕,這裡沒有你的敵人。」
「不,走開,魔法師……」
這是我第二次逃離。然而就算避了一時的責難,至今我卻仍舊害怕,害怕到底還有多少個錯誤等著我,恐懼我所不願面對的真相究竟會將自己逼入何等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