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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的牢房被埋在遙遠的彼方,雖然於巨樹之上、卻處大地之下。那裡是被世間遺忘的囚牢,不死人的墳場。
那是什麼地方?且聽教士、旅人、以及雲雲生者們說道,那些尚存一息的活人們描述:不死人之城、極地北院,聳立在那的破磚敗瓦雕刻出先祖遺留的彷徨,無知無智的不死人就在那日夜徘徊,為指間流逝的人性感到懊悔、因腦中逝去的記憶膽顫躊躇;那塊土地是個生死夾縫,濃稠的黑暗與潮濕有如墓碑般宣告生命終結,然而不死人不會死,它們只會留在那,日日夜夜,為遠遠離去的死亡哀悼。
它們又死為何物?正如白教的祭司所言:不死人的精神已逝,於黑暗之環的詛咒中消亡,如今站在那的只是一副空殼、悲哀的活屍體--它們將看守著死亡,直到太陽熄滅。
「嘿,你還聽的見嗎?」運屍人對著我喊著,他的背影壓在前方窄小的探窗上,「你好像還沒死透,老兄。」
馬車顛簸的行進著,透過小鐵閘,我能看見外頭的鬱郁森林。這輛車從某個地方來、即將通往某處,但來與去、起與終,因果迴圈、世間真理,它們對現在的我來講仍有意義嗎?灰色的陽光灑入眼簾,樹影如幽魂飄蕩,然而,也許那也只是我曾擁有過的視覺,存在的幻象仍在這副身軀中盤旋不前,試圖讓我踏入陷阱,在無望的追尋中瘋狂。此時,車夫又囔囔了幾聲,他念著白教的祈禱詞,關於葛溫王與他的火焰,意圖求神祇堅定自己的意志;那些詞朦朦朧朧,盤旋在虛無的耳朵裡像就像首歌,來自明亮的村野,從某位老人家口中唱出的小調。
我問:嘿,那是什麼歌?其實我知道那不過只是祭司們常掛在口中的字詞,但就問吧,就算錯了也無妨,畢竟這一輩子也沒什麼可以錯的事了。
「弗雷米莫的民謠,但我想你也不會記得就是了。」
"一首歌?它真的是一首歌嗎?")
「是的,來自你的家鄉,不死人先生。你介意我這麼稱呼嗎?還是你仍希望我喚著你生前的名字?」他尖酸的口氣穿透了四周的雜音。
"我有名字?")
「現在沒有了。」運屍人說道。過了半餉沉默,他再度哼起歌來;這次他放入了陌生的歌詞在那段旋律裡,喃喃地、滲著些許顫抖的聲韻在隔板後頭重複打轉,強迫我聽著,一次又一次。那道遙遠的火光向著我招手,昔日存在的東西至今沒了,在籠裡的不死人只能幹瞪著眼,對不知名的遺失物傾以羨慕與彷徨。
「但你曾經有,」突然,運屍人說了這些話,「而且是很棒的名字!」
"謝謝。")
「你不想多問點東西嗎?嗯?」
"我要被送去哪?")
我是問了,但運屍人非常不滿意這個問題,他似乎有點歇斯底裡,在我回答後,他先是喃喃地碎嘴了幾句,然後開始怒罵--但不久後,假如我沒搞錯,運屍人的口氣充滿了哀求,如絲線糾結般的含糊與怨嘆。
馬車行經某條小河、某個草原、某片無涯的黑暗,其間我始終聽見他的聲音,無論是自言自語或囈喃,運屍人將運著我到某處終點,在那之前,他會一直說話,好像在期盼我記起些什麼一樣,不知樣貌的他提起沒有形體的話語,運屍人以為他能靠著無形之物喚醒我的回憶,可是他不明白,我一無所有,只剩一身皮囊。
過了六個晝夜,不死的我不知睡眠為何物,也許只是一陣黑闇、也許根本沒有這回事,我的腦袋像下水道的殘渣一樣腐朽渾沌,不知方圓正反。終於,未曾進食與喝水的身軀也終於呈現了異樣,這也證明瞭這副軀殼不再真實,如今不過是詛咒下的玩物罷了。要是再多死幾次,我就會以為自己本來就是那副德性:皮肉脫水、發皺、像條發臭的破抹布般,藏在破布下的軀幹萎靡不振,咽喉與眼窩都幹澀如沙,此時此刻,沒有蟲兒願意啃食這塊爛肉、陽光與黑暗也拒絕這份軀體到來,我將在風中幹涸成骨,可是就像所有不死人一樣,我是永恆、亦是永虛,直到世界終結,我的知覺仍會徘徊在土壤上。
然而我渣滓般的腦袋卻還不時提醒我它最後記得的事--莫忘你曾是個人類;你有過這樣的人生,但也只是曾有過……盡管笑吧,腦袋,趁你還在的時候,盡管大笑吧!
「兄弟,你在做什麼?」運屍人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來,終於,我看見了他的臉,那張因鬱悶而扭曲的外貌,「你現在才哭會不會太晚了些?」
「我沒有眼淚……朋友。」但我確實在哭,永恆的恐懼正在鋸著我的心與肺,「拜託,請告訴我,我要到哪去?我又是從哪來的?」
我看著他,期望那位活人能大發慈悲地提供一點解答,但運屍人佇立良久卻始終不語。也許我認得他,那張方正的臉、那雙藍色的眼,我趴跪在運屍人面前,顫抖的雙手想祈求對方的憐憫,願他能給與一點光芒,或是一些具體的形像。請告訴我,你日日夜夜訴說的事物為何?所有的歡笑與憤怒又來自何方?它在你的眼中……它在你的靈魂中有著怎樣的模樣?我曾共享它嗎?我曾擁有過它嗎?
運屍人,你為什麼要折磨我?為什麼!
……後來,他離開了,連我唯一的太陽也一併奪去。外頭曾有過人聲嘈雜,亦有過荒獸細語;有過狂風的日子,飛沙敲打著車體,鬼魅的風兒勾引著我的心靈;有過下雨的日子,不知溫冷的水滴滑過的臉頰,彷佛想將我的意志洗刷殆盡。我倆再也沒說過話,運屍人無盡的沉默混入馬蹄與軸響,但盡管不見其聲與樣貌,我卻能明白他的情緒。是失落、哀痛、以及盛怒,他在責怪我問錯問題、責怪著這具屍體的愚蠢無知;假若真是如此,那現在這就是最好的結局了,用沉默將我倆劃清界線,等棺材蓋一落下,活人與死者就此兩別。
你們瞭解嗎?聽著我說話的你們又是誰?不,這裡沒有人,只有我與我殘存的火苗。
某一天、某一刻,馬車終究是停了。那是我第一次見到車門開啟,鐵籠外投入一陣灼目的灰光,我模仿著活人以雙手遮擋,不知是為了減輕不適、還是為了掩蔽羞恥的自我,等一切落定,我接著才發現運屍人站在那,手上拿著鐵鏈與銬鎖。他穿著雪衣,面容冷峻如霜,那位先生的體格看起來相當結實--對一位運屍人來說實在太健壯了,我猜他的來歷不可能只是個卑賤的運屍人,眼前這名男子是以戰鬥維生的人,至少曾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