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邪搖搖頭,“我已經請了最好的先生,都說他沒有病。”
幹將嘆了一口氣,搖頭道,“可我七歲那年,都已經能揮動父親留下的二十斤鐵錘了。他,唉……”
“每一把劍都是不同的,哪怕是出自一個人之手。每一個人也都是不一樣的,哪怕他的父親是最好的鑄劍師。”莫邪輕笑道,“但我始終相信,他將是獨一無二的,就像你一樣。即便是沒有煉製出真正的神劍,你也是當世最好鑄劍師。這一點永遠不會變。”她放下了手裡的孩子,給了丈夫一個擁抱。
莫邪的話,每一次都會讓幹將覺得很有道理,他時常慶幸自己這輩子最正確的選擇,就是這個女人。所以他笑了,開心得像個孩子。
兩人都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兒子已經晃晃悠悠地邁動著步伐,走到了高臺之邊。孩子吃力地張開了自己稚嫩的手,似乎想要抓住什麼。
遠處已經被很多鑄劍師合力控制住的靈劍劍胚,突然像是瘋了一般,如同赤練蛇一般詭異扭曲。十幾名鑄劍師合力都無法控制。他們的重錘砸擊在劍胚之上,想要努力壓制住其中那不安分的劍靈。
這本是他們常做的工作,但是這一次,卻似乎適得其反。他們每一次的錘擊,都讓這把劍胚變得憤怒和狂暴。這條在光暈之中不住扭動的赤練蛇,在一剎那間,變成了一條狂暴的龍。開始掙脫鑄劍師們的鐵鉗,劍靈化作的巨龍,將要咆哮昇天!
在所有鑄劍師的驚呼之中,劍靈化龍,仰天長吟,騰空激飛而上。
“不好!”幹將驀然轉身,卻發現了一幕令他恐懼的景象。狂暴的劍靈飛上高臺之後,赫然被握在他那個兒子的手中。正是他那個從來都不說話,從來都只會笑的兒子。熾熱的劍胚足以能將一個人的手掌瞬間燒成焦炭,但卻在這個孩子的手中握著。
一個年幼的孩子,手裡拿著一把被燒得通紅的劍胚。這場景本該令人感到恐懼,但奇怪的是,所有人都沒有恐懼的感覺,反而像是一種極度的和諧。彷彿這樣一把劍,就該出現在這樣的一個孩子手中。誰都不知道自己這種荒唐的念頭是怎麼産生的,但所有人看著這個孩子握著這把赤紅的劍胚,第一反應居然都是一種心安和滿足。
不但是人,就連這把劍胚之中,原本狂暴的劍靈,似乎也像是突然變得安詳了下來,而且安詳得近乎慵懶。像是一條紅色的絲帶一般,輕柔地圍著這個孩子。這究竟是什麼樣的力量,讓這百煉鋼竟然化為了繞指柔。
幹將的反應極快,雙指結成劍指,虛空一劃,強行將這把火紅的劍胚和自己兒子分開。幹將控制住了劍靈,而莫邪飛快地搶過了自己的兒子阿尺。
出人意料的是,那把火紅的劍胚似乎失去了所有的靈性,瞬間已經灰暗了下來。而莫邪心疼地檢視兒子的掌心,卻發現他的掌心依然是一片嫩白紅潤,別說燙傷,就連一個水泡都沒有留下。
“怎麼回事?”幹將吃驚地轉過頭,“這劍胚之中的劍靈,像是徹底消散了,這到底是怎麼了?阿尺怎麼樣了?”
“他沒事。老天,他居然一點事都沒有?”即便是聰慧如莫邪,也弄不清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抱著兒子低聲安慰道,“不怕,阿尺不怕。劍毀了就毀了,兒子沒事就好。”
“不對,我能夠感覺到這把劍的劍靈。”幹將低聲道,“我能感覺到每一把劍之中的靈性。甚至每一把被毀的劍,我都能感覺到劍靈消逝之時的悲憫和不甘。但是這把劍的劍靈竟然會消逝得如此怪異。讓人簡直匪夷所思。”
莫邪深知丈夫在鑄劍之道上的造詣,他這方面的感覺歷來都是最準的。她皺眉道,“你感應到了什麼?”
幹將閉上眼睛,低聲道,“安詳,寧靜,像是得償所願之後的平靜。似乎這劍靈像是消逝得甘心情願,似乎它存在的全部意義,都不如被握在阿尺手中的那一瞬間。”
“它如此狂暴地掙脫束縛,就是為了被阿尺握在手中,甚至不惜為此消逝?”莫邪有些吃驚地道,“怎麼會這樣?”
“我不知道。”幹將喃喃地道,他轉過頭看著自己的兒子。阿尺那稚嫩的臉蛋和張開的小手,第一次讓這位鑄劍大師感到了不知所措。就在他們不知所措的時候,阿尺居然開口了,“劍!”
所有人全都被這一聲童音震懾,城主的兒子開口了,而且第一個學會的詞,不是爸爸媽媽,而是——“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