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未來的真相告知伊萊卡恩和卡利白師父這種事多有趣呀,可卡利白師父的反應太平靜了,燕轍試圖在對方蒼老的外表下找尋出一點掩飾崩潰的痕跡,只可惜卡利白師父對自己的未來接受良好,甚至開始期待起那個不遠的將來。
“至少我妻子的病可以得到緩解。”卡利白長呼一口氣,笑著望向燕轍,“我的時間也不多了,隨時都有可能變成怪物,既然如此,那我為誰賣命都可以,只要蒂娜能夠活下來,我做什麼都可以。”
那張被時空亂流侵蝕後的蒼老面容莫名刺痛了燕轍的眼睛,恍惚間燕轍好像在卡利白師父的身上看到了誰的影子。
“你這樣做真的值得嗎?”燕轍忍不住問,卡利白聞言笑容更深了,“蒂娜就是我的全部,值得又或者不值得對我來說不重要。”
時間客特有的被豬油蒙了心。燕轍在心底暗暗罵著,嘴上卻深表贊同。
卡利白看出燕轍的口是心非,溫和道,“我們這些時間客其實也是普通人,我們不是掌控時間的神明,我們只是偷盜時間的小偷。”卡利白說著指了指自己,自嘲道,“只可惜我是個笨賊,瞧,我付出了代價。”
蒼老的外表與真實的年齡形成了鮮明對比,卡利白師父是如何平靜接受越來越力不從心的身體和布滿皺紋的臉龐的?
燕轍放下了手中的咖啡,看起來有些無所適從,卡利白依舊神色如常的繼續開口道,“時間客的歸宿不是早亡就是變成怪物,這麼多年來,時間客裡只出了一個特例,這是他第多少次回溯時空來著?”
卡利白沒有說出那個名字,兩人心裡都知道那是誰。
燕轍在心底粗略的算了算,回答道“第五百九十六……也許是九十七,反正現在,他的好運氣沒了,他被困在這個時空好久好久了,而我是被他連累的倒黴蛋。”
說起這件破事燕轍就來氣,尤其是回想起許盞汀的那張臉,燕轍就更加氣憤,“我不明白他在糾結什麼,為了個女人要死要活,完全不管真正戀人的死活。”
試問有誰能做得出許盞汀幹的這種事?明明有正兒八經的戀人且對方早亡,這家夥一次次回溯時空卻不想著拯救戀人,只一門心思的去救另一個女人。
三流狗血愛情劇都不會這麼寫,許盞汀卻幹得出來這種事。
卡利白瞧見燕轍嫌棄的模樣,笑道,“也許……那位女士是他的執念。”
“哈,執念。”燕轍咬牙切齒的喊了一句,“當他的戀人真的是倒黴一輩子,看著他為執念一次次逆天而行。”
“你為什麼總抓著這個問題?”卡利白聽出點不尋常,打量著燕轍道,“戀人也好,執念也罷,都是他自己的選擇,你在為誰鳴不平?”
“我為我自己鳴不平,原本我抓住他之後能夠升職加薪不加班,可他像只耗子一樣東躲西藏。”燕轍狠砸拳頭,憤憤道,“他是我職業路上的滑鐵盧、香蕉皮、口香糖!”
聽起來他可真恨許盞汀,卡利白眯了眯眼睛,望著窗邊那盆盛開的水仙花低聲道,“‘不斷回溯過去,你會得到你想要的未來。’這個謠言從未有人證實,他或許會是第一個成功的時間客。”
燕轍冷哼一聲,陰陽怪氣道,“他不可能成功,時空管理局已經介入,我的那些好同事很快就會抓住他。”
卡利白哎呀一聲,故作驚疑,“他不是你升職的跳板嗎,你就甘心讓別人搶走你的滑鐵盧、香蕉皮和口香糖嗎?”
“當然不!”燕轍想也不想就否定,看到卡利白意味深長的表情後,又故作冷靜道,“我與時間客不共戴天,這次撈他離開時空裂隙就已經很鋌而走險了。”
“可你還是幫忙了。”卡利白似笑非笑道。
燕轍抿唇,“那都是代安安逼的。”
“可你還是幫忙了。”卡利白重複。
燕轍終於妥協道,“好吧,該死的,我賤,我怕許盞汀死翹翹,我把老許當朋友了,我承認了行吧。”
燕轍憤懣的吐出一口氣,鬱郁道,“可他現在作的禍太大了,我不可能幫他擺平所有事——代遠都沒做到過。”
“如果加上我呢?”卡利白的話讓燕轍皺起眉。
燕轍問:“你?不是師父,你有什麼理由要去幫許盞汀?”
卡利白回答:“理由有很多,比如他是個時間客,又比如,他是我老友的孩子。”
燕轍一愣,茫然問,“你的老友是?”
卡利白輕聲回答,“親手被我送進監獄的時間客——斯裡萊。”
斯裡萊酗酒案。
為了一己私慾,斯裡萊用他的巧語花言哄騙了海港所有的酒商,僅用一枚銀幣作為籌碼,他就把所有酒水倒入大海,貨幣體系崩盤,市場癱瘓,這個瘋狂的時間客至少讓世界陷入失序56次。
燕轍聽說卡利白師父與斯裡萊是同窗,年輕時他們曾在遠東同一所學校留學,這樣無話不談的朋友最後變成了敵人,燕轍難免有些唏噓道,“師父,你這是在補償虧欠斯裡萊的人情債嗎?”
“要補償也是他補償我,傻小子,當年如果不是我把他從危機中拽出來,他早就湮滅在時空裂隙裡了,為了報答我,他願意去坐牢,甚至與許楓一起研製治療我妻子絕症的解藥。”卡利白說到這頓了頓,嘆息道,“可惜,實驗出了事故,許楓再也回不來了。人心都是肉長的,雖然錯不在我,但我還是想做些什麼。”
“你的心真善,師父。”燕轍看向窗邊的水仙花,神情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