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樂安郡王插過一手,得了些甜頭就不願意鬆手了,甚至還變本加厲。在場的人其實都多少知道一些,只是事不關己,他們自然不去理會。
此刻聽謝緩問出來,一個個都搖頭否認。
“不、不知道!不知道!”
“沒聽說過!”
謝緩嘆了一口氣,搖搖頭又說:“那是可惜了,這樣的好事兒竟然沒有想著諸位,等小郡王醒來,我一定替你們好好問一問。”
說著,他似笑非笑看了地上的樂安郡王一眼,輕輕念出一句:“實在是小氣了。”
但在場的人都知道,樂安郡王不會再醒過來了。
謝緩在此時又招了招手,端著酒杯小將立刻上前。
他隨意端起其中一杯朝前舉了舉,笑道:“諸位,共飲吧。”
剛經了樂安郡王的事情,此時誰還敢喝這杯酒?可一個個勇猛有力的將士親手將酒杯送到他們眼前,然後就站在旁邊等著,似乎是想要親眼看他們喝下去,若不喝就要直接上手了。
“謝緩!你到底想做什麼!我等都是宗室貴族!你還想把我們都殺光不成!”
有人硬著頭皮喊了出來,看他表情,是豁出了性命,說話都是閉著眼的。
“您嚴重了。”謝緩悠悠說,“真的只是一杯淡酒。”
說罷,他還仰頭將自己手中那杯一飲而盡,末了還倒了倒杯子,示意真的喝得一滴不剩了。
見此場景,宗室中有年輕些心性不穩的,經歷了幾番生死掙紮,本就緊繃的一根弦似乎一剎斷開了。他什麼也顧不得,破罐子破摔想道,要死就死,要活就活,就是粘板上的魚也給個痛快的!
只看他緊閉著眼睛,端起酒就猛灌了進去。
僅僅只是淡酒,連酒味都不濃,但那股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挨著血肉就是火辣辣的疼,彷彿是什麼熔漿毒液,把肚腹腸子都燒穿了。
“……嘔……嘔……”
他趴在地上嘔了兩口,額頭冒起了大顆大顆的冷汗,閉著眼等了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沒有像樂安郡王那樣倒地不起。
“沒、沒死……我沒死!真的是酒!”
他鬆了一口氣,又像死裡逃生般大叫起來,滿臉都是驚喜若狂。
看到這一幕,剩下幾人才放心一些,也將心一橫,把杯中的酒喝了。
一個個都抖如篩糠,面如白紙,但冷酒下肚後並沒有什麼異常,不痛不癢,真就只是一杯普普通通的酒。
謝緩笑著朝前走,一邊走一邊說:“我早就說了,只是一杯酒。”
眾人看著他從自己眼前走過,又提起衣擺踏上丹陛,腳底沾滿了鮮血,每走一步都能落下一個血色鞋印。
沒有人看說話,金殿內靜謐非常,細針落地可聞,只能聽見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陛下西駕,明日朝中就該另選新君了,趁大臣們都不在,咱們關了門好好商量商量,這新君立誰?”
他語氣誠心誠意,但人竟然已經走上陛階,掀袍坐到了龍椅上。
一眾人看向謝緩,見他安穩端方坐在那座龍椅上,背脊挺直如蒼松翠竹,彷彿天生就長在上面一樣。
可在場的人都知道,他身體裡流著一半林胡氐血液,生母卑賤,是眾多皇子中最沒有資格繼承皇位的。
他們也見過此人低眉順首的模樣,見過他被宮人為難、羞辱,也見過他被皇子貴胄責罵,鞭打,每一個回憶都極其不堪……也好像變得遙不可及。
這一瞬間,他們好像都忘記了那張低眉順首的臉,烙在腦中的只有謝緩此刻穩坐龍椅的模樣。
最先喝酒的年輕貴族也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他很快跪了下去,洪亮的聲音在大殿內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