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戰畢,青羊城的儺烏人又陸續逃出城,段嚴玉率著大軍入了青羊城。
青羊城內空無一人,房屋被燒毀大半,街道上髒亂不堪,地上還有已經幹涸成深褐色的血跡和屍體。
和大軍一起進城的還有原青羊城的百姓,這些人回了故土,望著滿目瘡痍俱都流下淚來。
前方有一個老者,他鬢邊斑白,蹣跚兩步後跪在地上,撿起地上被踩了不知多少回的布幌。那是一塊粗布,上書一個“酒”字,應該是酒肆的旗幌,被火燒去了一半,剩的另一半也被髒血泡得汙濁不堪,早已瞧不出原來的顏色。
那老者抱著幌子大哭出聲,有幾個隨行的後輩連忙去扶,臉上也全都掛著淚。
還有三五歲的小娃,被大人抱在懷裡嗚嗚哭泣。
他的手指著前方某處已被燒成廢墟的屋舍,哇哇大哭:“房子,房子沒了!阿爹做的,做的小木馬……沒有了。”
左右父母也連忙哄著,眼圈也透著深紅。
段嚴玉嘆了一口氣,他招來全千秋,沖人說道:“帶上兄弟們,幫百姓建屋搭舍,今晚務必都要有棲身之處!”
全千秋得了令,立刻抱拳道:“是!”
說罷,他立即扭頭招了人手離開。
天氣是越來越冷了,謝緩抱著手臂站在街道上,時不時咳一聲。
段嚴玉瞧了一眼,默不作聲跟了過去,低聲問道:“怎麼又在咳嗽?”
謝緩淺笑著回頭看他,似調侃般說道:“王爺真是不一樣了,如今也會關心我這個身份微賤的質子了。”
段嚴玉也不知想起了什麼,臉色霎時變得難看至極,沉下臉沒再說話。
這時,慈小冰快步走了過來,稟道:“王爺!儺烏派來和談的人到了!”
此話一出,段嚴玉和謝緩都斂了神色。
段嚴玉即刻問:“來的是何人?”
慈小冰搖搖頭,繼續說道:“是個生面孔,從前並未見過。不過瞧著年紀不大……而且,而且長得和儺烏人也不太一樣。”
儺烏漢子多生得英壯魁梧,眼窩深邃,鼻樑高挺,面板黑黃粗糙。
但那個年輕人卻不太一樣,一頭捲曲的烏發,面容俊秀白皙,眸色漆黑,似個文質彬彬的讀書人。
謝緩神思一動,他又捂唇咳了一聲,隨後才偏著頭說:“……素和阿齊?”
段嚴玉和慈小冰都聞聲看了過去,段嚴玉最先回過神,立刻自言自語般說道:“儺烏王次子素和阿齊,生母是牧羊奴,聽說本是祁人,是被擄入儺烏的。”
儺烏人和祁人生的孩子,長得不一樣也正常。
不過這也是猜測,此人到底是不是素和阿齊總要見過才知道。
和談的人已經到了城關外,段嚴玉幾人立刻帶了兵過去,還將半死不活的素和岱欽也帶上了。
兩路人在城外相對,儺烏領頭的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果然如慈小冰所說,長得和儺烏漢子不太一樣。
他也身形高大頎長,穿了一身黑金色的服飾,肩上搭一塊深灰色的皮毛。頭發草草綁起,胸前垂了兩條雜著彩繩辮成的辮子,單耳圈了一枚圓環,圓環上墜著一隻錐形的黑墜子。
他唇紅齒白,站在一眾膚色黑黃的儺烏將領中顯得異常顯眼。
此人見了段嚴玉朝人笑了笑,右手抬起擊肩頷首,行了個儺烏禮。
末了,他又抬起頭看向被縛在木架上垂著腦袋,一副半死不活樣兒的素和岱欽。
他笑得更深了,片刻才朝後攤開手,下一刻,手下人往他手裡遞了一把大弓。
他彎弓搭箭,速度快得段嚴玉都來不及阻止,只見箭矢飛矢而來,直直插進了素和岱欽的心口。這人本就吊著一口氣,此時嗚咽一聲,徹底垂下腦袋斷了氣。
那人笑容更深了,他看向段嚴玉,又朝人頷了頷首,笑道:
“自我介紹一下,在下素和阿齊,儺烏的新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