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小雎河走出去好遠,漸遠人煙鬧事,再有遇到修堤的工匠,也停下來問兩聲。
“小哥,不是建了河堤嗎?怎麼又再擴修?”
大冬天的,那青年漢子也穿得單薄,頭上滿是大汗淋漓,他扯起搭在肩上的帕子擦汗,“幾位公子是外地的吧?小雎河年年漲水,這河堤年年加修,哎喲,不稀奇不稀奇。”
謝緩點點頭,又在紙上寫下一行字:
——“泥沙淤積,河床升抬,恐有地上懸河之患。”
與那漢子問過幾句後,幾人繼續走。
果然如謝緩早上所說,今日有的忙,果真是忙。
午間也沒空吃飯,是全千秋駕馬到街上,買了幾張攤得極薄的春餅回來,一人啃了兩張,連口水都沒得喝的,吃得又噎又撐。
簡單吃過後,又開始往回走,謝緩沿河吹多了風,倒不發熱頭疼,就是忍不住喉嚨癢,又開始咳嗽。
約到黃昏時分,忽見前頭路上急急匆匆走過來一行人,穿得整齊富貴,不像河邊修堤壩的工人。
其中一人行到段嚴玉跟前,單膝跪地拜了一禮,恭敬喊道:“小人見過王爺。”
段嚴玉:“你是?”
那人站起身,躬著背說道:“小人是靖安侯手下吏員。侯爺知道您來了,已在萍上蘭舟佈下席宴,只看王爺可賞臉移步?”
段嚴玉還沒說話呢,全千秋已經叫嚷起來。
“你家侯爺什麼意思?哪有在妓館裡招待客人的!”
那人卻是急了,連忙擺手搖頭,“非也非也!萍上蘭舟是風雅之地,行首齊聚,向來為荊臺的文人墨客追捧,非是尋常勾欄。而且,侯爺說了,到底是自家産業,用得放心,這才敢拿出來招待王爺呢!”
說得頭頭是道,也是有條有理,倒叫全千秋這本就笨嘴拙舌的一時啞口無言,最後只是氣得憋紅臉瞪著來人。
慈小冰面色黑沉,又顛了顛自己的寶貝長劍,正要說,不去,滾。
可惜還沒說出口,身側的段嚴玉略一思索,說道:“霍侯爺盛情邀請,豈能不去,前面帶路吧。”
那人立刻彎腰展手,恭敬道:“王爺請。七殿下,也請。”
段嚴玉和謝緩前後腳走了過去,慈小冰及全千秋慢兩步跟在後面。
全千秋還不滿地小聲嘀咕:“王爺怎麼還真去了!”
慈小冰的臉色也不好看,只說道:“到底要給東道主一份薄面。況且運河之事上,在荊臺總要靖安侯相幫一二。”
春生則是邁開小碎步追了上去,嘴裡還嘟噥:“怎麼還有我家殿下的事兒啊!”
……
入了畫舫,見一圈懸掛樑上的紅燈籠和彩繩,船廳滿客落座,空氣中也彌漫著各類薰香和女兒家的胭脂香,交織撲鼻。臺上有穿綺羅舞衣的嬌娘,隨著絲竹聲起甩開瞭如雲搖曳生姿的水袖。舞若遊龍,曲似流水,看得臺下看眾如痴如醉。
但段嚴玉和謝緩都目不斜視,跟著那領路人穿過歌舞昇平的畫舫,又越過幾道船門,行到一道三尺餘寬的小木橋前。
橋下拴著鎖鏈,將畫舫與數艘燈船全連了起來。
那人停下腳步,又扭頭彎腰說道:“侯爺就在燈船上,王爺和殿下請進。”
段嚴玉微頓,與謝緩對視一眼,轉身踏上了木橋,謝緩也緊隨其後。
兩人走過,全千秋幾人也欲跟上,卻被那人抬手攔住了去路。
“兩位將軍請留步。左側也為二位備了燈船,請移步賞酒聽樂。”
全千秋聽得一瞪眼,立刻伸手推搡他一把,質問道:“混賬!你這是何意!王爺在船上,你怎要把我等支開?!”
那人被推得踉蹌兩步,然後立刻又將腰往下勾了勾,一副謙卑模樣。
“將軍嚴重了!只因為燈船太小,乘不了太多人啊!這小雎河水急,將軍萬莫冒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