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肝脾肺都被捅爛了,怎麼不幹脆殺了他呢?
為什麼失蹤?為什麼一躍成為賀大人?更有一點,林如海將無父無母的他養育成人,為什麼不去見老師?
齊緒修原本不是想追問,他在那瞬間只想叫住賀懷川,只想賀懷川可以回頭看一眼
賀懷川應言回頭了,毫無悲色,甚至輕佻地說:“齊公子,雨大了,還是早些回去吧。”
“……”
“這麼看著我?是要傘麼?倒也無妨。”
他自說自話,把傘遞過去
齊緒修不要他的傘
二人沉默對峙許久,大雨澆透了賀懷川
他或許等煩了,猛地發難,一把傘砸在石階上怦然斷裂
再不看一眼,徒留齊緒修一人,自顧冒雨往階上去
二人再見面,過了多久呢?
齊緒修不知道,忘地很幹淨
他只記得清楚,那一日小廝匆匆忙忙從外邊跑回來,說出驚天駭地的話
“公子!公子!”
小廝不忍瞄了一眼,齊緒修頓感不妙
“賀大人……他……已經被罷了官,發往邊地,當夜就啟程了,路上……路上……”
“路上怎麼了!”
“出城沒多久……舊疾突發……死……沒了。”
……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1
白紙黑字,故人遺筆被火舌舔舐燃燃殆盡,化作一盆齏粉
二人先前真是閑地沒邊,不管什麼詩句詞賦,見了都要謄抄一份
齊緒修認真看了這一頁的字,沒捨得,又收回手來,折紙兩下,藏入袖中
盛京的雪依舊很大,蓋他滿頭霜雪
輕風撫來,夜深人靜,暗幕生輝,林宅一派死寂
雪停了,青石階盡染霜色,他獨自一人,不怕黑,也不怕冷
明月還是從前的明月,依然高掛天穹不可摸,銀光照在被凍僵的手掌,如同晨陽一樣,滋生暖意
指尖,長弦,雪色不退
齊緒修垂眸,故地彈舊曲,起手即來
他驀地彈錯一音,再不敢動
雪地裡傳來“吱吱”的聲響
——
昨月照青階,應是故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