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言本是京城女,雙親並皆失散,淪為一介樂女
當日所謂的姐姐,也不過坊裡賣身的苦命人。平日對年紀幼小的女孩多有照撫,豈料因病慘死,屍首也讓人隨意丟了去
一夜肺腑相言,府裡沒名沒分的蕭姑娘,一躍成了親王側妃
謝書善不以真名喚她,一聲聲“蕭娘”足夠親切。他顛沛半生,在揚州過了一年的逍遙快活
新帝登位,再無逼殺手足的道理。可他一年不再回奉天,卻聽得天子纏疾不起的風聲
楊懷仁便於此緊要關頭,與愛女豁別多年終得以相認。那一晚謝書善待在書房有意避開楊蕭映,搔發苦思,擰眉心梗
翌日,謝書善沒能得出個所以然,可這番巧合,不可不對楊蕭吹加以提防
正值憤慨之時,小婢匆忙,喜不自勝,砸來側妃喜得身孕的好訊
左右為難不得疏解之際,楊懷仁登門造訪。精明強幹的老臣,毫不避諱,寒暄不過兩句,直言廷事
楊懷仁不說廢話,要助他登上那巔峰龍椅,言辭裡沒有半分含糊
沈氏日漸式微,新上位的天子患得不治之症,可楊懷仁身處宦海浮沉中屹立不倒
謝書善對上厲目窄眉,心裡直打怵
陰計陽謀可掀覆楚都半邊天的老丞相,作勢躬身屈眉,而後看著謝書善才挺直的腰一點點彎下去
奉天又立新帝,楊懷仁榮封三朝丞相,鼎立群臣之頂,俯瞰萬人
謝書善看似位登權極,實則身不由己
他不得不妥協,他何等清楚,於楊懷仁而言,弄死自己,不過碾死一隻螞蚱一樣輕易
他倉促坐上龍椅,百官朝拜時呼吸都止不住沸騰。他用金殿明堂的輝煌麻痺內心,寬慰自己
——至少,當年人人鄙棄的皇子已成了體面的皇帝
自此衣食住行,只言半語皆要有個度量
可至於九五至尊何來一尺度量束縛,已乃人臣心知肚明
“陛下……”
“陛下……”
謝書善陡然醒神,膝上的人抬眸仰看
“陛下若是累了,臣妾伺候您入榻歇息。”
“不。”謝書善出聲沙啞,“莫要動……”
楊蕭映不明所以,卻還是順從伏在他膝頭,溫聲道:“好。”
滿目瘡痍的天子垂首,覆在楊蕭映鬢角的手跟著眼睛滑到雪白細膩的脖頸
他不是不恨楊蕭映……
謝書善恨絕了楊蕭映
可他只能恨楊蕭映……
他無力的手掌蓋在纖細的脖頸,只要稍微使勁,香魂一縷歸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