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雪落可聞,一縷遠風攜寒撫面
謝延瞥一眼紛紛揚揚的絮霜,回想起多年前二人打的第一場勝戰。楚津夜裡避開人群篝火,獨自坐在城牆頭
雁鳴山的風又重又響,拍打在利刃碎作千萬道錚鳴
楚津在風雪淩亂中漠然挩刀,認真擦拭過每一寸榮光
“封疆”是楚沉沙幾十年的榮耀,而此刻,楚津終於握緊自己半生的仰望
沉甸甸的,猶同身上未卸的鐵甲
他也被拽入不可追尋的回憶,一桌人喝酒喝地盡興。那日明明醉地不省人事,被攙扶下去後耳目又格外清晰
楚沉沙感嘆是藏不住的贊揚,楚津從前一直在想,若是自己真的醉昏過去便好了,偏偏半暈半醒間聽清父親誇耀謝延那一句
——他是天生的將軍
北野夜裡寒苦難耐,楚津猶若不知,皬雪積身
謝延率兵火燒連營,眾將士只記住了飲馬河高天不滅的焰光,卻鮮少知道埋伏西坡負責接應的人馬
他深夜坐在城牆頭想了很久,謝延後來找到他,一時沒敢上前
謝延明白,卻又不明白楚津心裡那點糾結與鬱悶
兩個人莫名打了一架,被人發現時,正躺在雪裡一言不發。就幹躺著,臉上都掛了傷
如今謝延明白了,楚津那一夜揮出又狠又解氣的幾拳,在蠻橫地昭示千軍萬馬
——乃至“封疆”遲早是他的囊中之物
楚津處死幾名士兵,卻不予解釋,這是他和謝延的心照不宣。楚津自然不是無故生非,謝延知道他已經找出了軍中奸細
楚沉沙把刀傳給楚津,也未過問此舉緣故。楚津斬十人,這是他作為主帥,在軍中立下的第一道威望
鎮北侯傳以“封疆”,永遠不只是贈一把佩刀。謝延與楚津之間,也不是將北野託付的關系
戾涼驚牖,在無數個北野激霜雨雪裡,雲吹風搖
謝延從來肯定的是,世人往後再提起,不會是晟楚的名號,而是楚津所統領的北野鐵騎
楚津懷抱重刃,往襟間一探,堅硬不可摧
……
銀花競放,玉漏相催。闕下走燈籠醉雪,金鑾玉殿笙菲齊
行車不絕入宮門
杯光籌影相錯,你推我就間笑語嫣然
謝延隻身安其位,在宴席間格外紮眼
倒也不是想一個人來,只不過先前談話時,被宋觀棋一個不合時宜的噴嚏打消了念頭
大小朝臣居多與他不相熟,兇神惡煞的聲名在外,又擺了一副生人勾近的臉色,自然無人敢主動上前敬酒搭話
他本就不喜捧吹奉承的一套,眼下正好落地清閑
謝延低頭斟了半杯酒,案上忽地多了一盤精緻甜香的桂花糕
婢女朝他微微福身,謝延直往高臺望去,便見天子下首位子的女子囅然一笑
謝延舉杯示敬,恰好有人看了過來
那人似乎找到機會,一句打趣,引地滿殿的目光齊刷刷投來
謝延冷冷回了兩句,壓根不想理會,他兀自拿起一顆圓潤的橘子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