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雜的人聲不絕,他卻覺得一派孤寂
他臉色煞白如雪,指尖僵硬難以蜷松,顫抖地喊著:“謝延!”
怎麼這麼冷……
冷、冷、好冷
……
宋府坍臺滅門那一夜也下著飄潑的雪,摔倒的那一下再無人把他扶起。宋觀棋跪在屍前,想的只有自己如果沒走,是否能牽住母親溫熱的手
數年前從山崖滾落,宋觀棋從雪裡爬起來,卻沒能把許長均安然揹出去
一夜山行,許長均就歪頭埋在他頸側,呼吸噴薄格外清晰。一吞一吐,逐漸微弱,宋觀棋沒停一步,偶爾還會說兩句哄人的話,其實全然在哄騙自己
他昏睡三年都溺在虛無縹緲的命
林如海曾教過他,縱使孤燈碎瓦光迷離,也要隻身一人無畏走下去
明明血雨腥風,刀光劍影,筵散人亡早已不足為奇——宋觀棋如此想
可現下他才明白,他有血有肉,知暖識冷。縱使不複劇毒,也會痛徹心扉
宋觀棋見過自己躺在雪裡不得動彈,卻沒想過有一天被大雪掩埋的人會是謝延
他也是凡夫俗子
他一直沒能走出自己的夢魘,從未剝離恐懼,更從未真正走出長寂的雪夜
“謝延!”
他真的好怕……
好冷……
忽而後方傳來姜梧的聲音:“主子!在這!”
“殿下在這!”
一時間不知哪來的力氣,宋觀棋勉強撐住身形,一刻也不敢停
朔風冷冽,灌滿整個袖袍,他跌跪在雪中,終於握住心心念唸的人
一如當年抓起宋窈的手,卻不再冰冷,腕間脈搏跳動讓他平生第一次劫後逢生的感觸
血水染發,他俯首哽咽道:“阿延……”
姜梧見不得這副狼狽樣,追過來要攙扶人,宋觀棋卻不要,披蓋肩上的氅衣也滑下來
跟前暈厥的人陡然有了動靜,雙掌間的指尖稍稍晃動。宋觀棋一僵,謝延猛然緊緊回握
謝延抬起另一隻手摘掉頭盔,飛雪肆揚間看清宋觀棋的臉,反手將人抱住
宋觀棋渾身脫力,卻怎麼也不肯鬆手
他埋在謝延的頸窩,雙唇發抖,淚早已流盡
謝延揉著宋觀棋的發心,張口欲說些什麼。卻聽宋觀棋啞了好半晌,才發出第一聲的嗚咽
“阿……延。”
謝延終歸為那點模糊的謊話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