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於他被架走時,還有些晃神,再抬眼,奚如峰已不見蹤影
後者下完令就往人堆裡走,款步來到瞿悉秋跟前,身旁侍從識趣移開位置
眾所周知,大理寺卿不好惹,錦衣衛同知更不是善茬,兩個人碰個照面,陡地生出劍拔弩張的緊張氣勢
然而實際上,二人不知早已打過多少照面,此時還有閑心寒暄
瞿悉秋神色自如:“多謝,同知大人。”
“同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言謝就生疏了。”奚如峰轉眸,兩眼眯成縫,也看不清霧雨朦朧中長階人群,“此事一出,陛下不會坐視不理,你我時日不多,那頭著急地很,再不行動,都要露馬腳了。”
“呵……”瞿悉秋不合時宜嗤笑出聲,惹得奚如峰些許不解,前者眸光深邃,望盡雨瀑,“亂,才好……”
“亂才好……”他話不著調,往前踏出兩步,走入沉鬱天色下,不再與奚如峰並肩,“快要變天了。”
話落,也不管奚如峰,兀自撐傘下階,孤身隱沒雨幕
奚如峰在後步子不動,凝視翩飛的墨色衣袂,模糊中實是亮眼
——
另一頭璩州之戰如火如荼,戰鼓雷鳴響徹雲霄
兵燹天降,烽火狼煙所起之處流民激增,失陷州城甚多,流離失所之人難以計數
楚靖兩軍在泣燕關多次交鋒,勝負難分,或者說晟楚鐵騎無法迅速攻破城池,駐守的靖軍也是疲憊吃力
兩方都暫時沒有援軍,韓洄的軍隊留在景、宣兩州安整流民及籌備城防,靖軍更不用說,已經沒有什麼地方能掉出像樣的大規模軍隊
燕山月名不虛傳,他深知楚軍歷經多戰卻並未多歇,定然疲敝,便想盡法子消磨敵軍,從不戀戰,進守得當
謝延顯然也明白這點,鐵騎短時間內兵馬不歇,難以速贏,多次交戰遲早會耗光軍隊士氣。但難在一朝間攻下,只好修改戰術
畢竟,再不休息,入冬後更是難撐
璩州陷入一種詭異的平靜,仍然會時不時響起戰鼓,卻不再是驚天動地的馬蹄撼地。這昭示著,大靖不會沒亡在這個秋天
雙方僵持不下,直至城外第一山冰雪展露天角,院內天井飄揚簌簌白霜,結落缸中圓鏡
安寧轉瞬即逝,號角聲悠揚傳來,鐵蹄碎冰聲裂鏡花
燕山月已有所料,早有準備,縱是如此,也吃了實實在在的教訓。這一戰,死傷人數竟比從前均數多了不少
晟楚鐵騎久駐楚國北野,用於抵禦兇蠻殘酷的外族。而北野長年寒冷,飄雪的月都比尋常地方漫長,若論苦寒之季下交手,靖軍確實比不上
接下來的數次交鋒,實是膠著慘烈,靖軍敗多勝少,士氣大削,愈戰愈弱
這局面於楚軍來說無疑是大好,繼續消耗戰,對璩州是吃力不討好。可謝延幾日下來,聽聞捷報,夜間並未舒展眉眼
宋觀棋並不參戰,在營帳裡聽著隨時回來彙報,暗地裡手心捏汗,汗涔涔浸地他傷口泛疼
夜裡飄雪,寒風夾雜飛霜,竄進帳內,炭火燒地很旺也不能消融冰寒
宋觀棋有些失神,這天凍地他反應遲鈍,直至手心傳來一陣錐心刺骨的痛意,才將思緒拉回
他略微吃痛,不禁蜷縮五指,卻忍著不出聲
“疼嗎?”
謝延見狀不住抬眼,卻對上宋觀棋面色無虞,後者甚至搖頭作應
“那我輕點。”
謝延壓根沒把宋觀棋的否認當真,手間上藥的動作愈發小心
他從戰場下來,風塵僕僕回帳,臂縛都沒摘,倒是先想著替人上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