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驍回過神,才發覺握刀的手都不住的顫抖,他終於忍不住回頭去看,視線漸漸模糊而淚湧了出來
宋窈身上是數不盡的傷口,腹部中了深深幾刀,但臉上神情仍是往常的平靜
程驍放下刀,蹲下來捧住李子昭的臉,輕聲道“你現在要救的是自己,要做的是明死冤……”他頓了頓,抬手抹了一把臉,“你母親平日所教的,千磨萬擊還堅勁1……”
“任爾東西南北風1……”
……
兩人對峙許久,李子昭終於被拉動,程驍忙帶著人往裡走
青石階上死屍橫豎都是,連個落腳處也無
屍體是沒辦法帶走的,一條條鮮活的生命於今夜永眠風雪下,逐漸僵硬,而後不知會淪為哪個亂葬崗的腐屍
忽然屍堆裡傳來細微的聲音,在這時卻震耳欲聾,兩人都被驚到
只見一隻孩童的手從屍體中冒出來,李子昭猛掙開程驍的手,推開一具具屍體,卻見到一張陌生的臉,看衣裝,應是家裡僕從的孩子
李子昭不由分說抓住那孩童的手,也不顧上面的血水泥漬,轉頭對程驍說:“帶他走”
那孩子滿臉血汙,全身充斥血腥味,應是被嚇傻了,表情呆滯
程驍默許了
無人解釋,那少年也不吵不鬧,默默跟著走入暗處
——
翌日 李府
天邊微露魚肚白,簷上積雪幾指深,北風徹骨寒,惹得人不禁打了個寒顫
買菜的婆子挎著竹籃,呵出幾口熱氣,躡手躡腳走著,察覺踩著什麼
低頭湊近一看,便嚇得跌倒在地
突兀的尖叫聲打破了黎明的寧靜,一時間整個府邸都陷入緊張
墨山雕梅的屏風內,青帳外,一應丫鬟跪地不起
走進來一男子面若冠玉,身姿頎長清瘦,來去婢僕皆喚一聲“老爺”,此人便是李子昭生父,宋窈之夫——李肖然
李肖然眼底烏青一片,疲憊難掩,似是一夜無眠
見了李子昭,他只沉眸皺眉,深思量
宋府滅門的訊息此時早被通告天下,而李子昭卻活了下來,可見宋窈早做了打算
待到午時,李子昭才有了醒的跡象
他猛地睜眼,可卻是無止境的黑暗,不由地伸手去抓,卻落了空,察覺到身旁有人,便想開口說話,可喉嚨幹澀疼痛,只能發出些咿咿呀呀的怪叫
眾人都叫他這副模樣吃了一驚,李肖然忙回過頭,大夫立刻會意上前診脈
半晌,大夫面露難色,舉袖擦了擦汗才開口道:“小公子受了驚嚇,在雪地裡躺著發了一夜的高燒,怕是落下了難疾。”
頓了頓,抬眸瞧了眼李肖然,又說:“恐日後再難以開口說話,連眼睛也……”
不等人說完,李肖然臉色便沉了下來,面色可怖,大夫連忙住了口
察覺到衣袖被拉住,方知李子昭竟還聽得見
李肖然轉頭握住李子昭發抖的手,話間透著似真似假的難過:“子昭,別怕,父親會為你尋名醫診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