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達不服氣地說:“那我們的人造衛星、宇宙飛船那麼高精尖的技術為什麼30年能搞出來呢?”
李躍進說:“不是30年而是60年,從新中國成立那一天起,以周恩來為首的老一輩領導人,他們高瞻遠矚,就開始重視中國的航天技術,而且歐美發達國家的華人科學家,響應國家的號召,遠渡重洋,紛紛回國參加新中國的建設,以錢學森、華羅庚、李四光為代表的數以萬計的華人華僑科學家,他們放棄在國外優厚的生活待遇,毅然回到經過戰爭後一片廢墟的祖國,臥薪嘗膽,為新中國建設嘔心瀝血,有的甚至獻出了自己的生命,才在較短的時間內搞出了我國自己的航天技術。但是,別忘了這些科學家是在西方學習工作了大半輩子的人,他們腦子裡裝的是現代最先進的科學技術知識,所以他們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搞出了中國的航天技術。”
李世達嘆了口氣說:“哎,老爸,我看了資料說,中國的原子彈是1964年爆炸的,僅用了15年,中國的人造衛星是1970年上天的,只用了21年的時間,而從1978年改革開放到現在整30年了,我們的核磁總比造原子彈、人造衛星簡單吧,可我們現在的科學家為什麼造不出來呢?”
李世達一個反問,把李躍進可給難住了,他一愣,侃侃而談的勁頭一下子沒了,他愣了一下,瞪眼道:“你問我,我問誰家,隔行如隔山,那你考大學就報考醫療器械專業吧,畢了業,你給我搞一臺核磁共振讓我看看。”
李世達把頭一昂:“我呀,我被你們搞醫療傷透了,從記事開始,就沒跟你們睡過安穩覺,我還睡得正香呢,你們半夜起來往醫院跑去搶救病人,到頭來,你們還得捱打受罵,以後凡是和醫療沾邊的我都不報,我要報航天,我要讓中國的航天超過美國,省得讓美國總在中國的家門口鬧事了,他搞太空大戰,我搞宇宙大戰,他搞立體打擊,我搞四維封鎖,看他還有什麼貓尿兒,我就不相信制服不了他們。志願軍在朝鮮戰場上能打敗美國,我們這一代人在科學上照樣能打敗美國,恨。”
李大壯聽了孫子的高談闊論可高興了,他拍了拍巴掌,像個老頑童似地:“好,孫子說得好,我支援你,中國男人就得有這種高人一等的霸氣。當年我們八路軍打鬼子,要是武器好一點,要是像rb似的有飛機大炮,早把他們揍扁了。我們用的是大刀長矛、土槍地雷手榴彈,人家用的是飛機大炮機關槍,不是一個重量級的戰爭,要是咱們也有飛機大炮,他們根本進都進不了中國,別說抗戰八年了。中國要是沒有原子彈,敵對國家早就又進中國了。”
李躍進插話說:“所以呀,裝置裝備,還是起很大作用的。”他若有所思地說:“我上學以後,我專門研究了當年我媽得病的症狀,他當時應該得的是風濕性心髒病、二尖瓣狹窄,伴有嚴重心力衰竭,張潔是這方面的專家,還是張潔說吧。”
張潔起初站在地上邊聽他們說話,邊給他們斟水,後來拿了一個小方凳,坐在了茶幾旁邊,給他們爺倆斟水,聽他們談話。他知道他們爺幾個幾天沒見面憋得慌,想放開了聊聊天,她不想打擾他們的好心情,只是默默地聽著。聽到李躍進說起了他的專業,她說:“我聽躍進講過我婆媽當時的情況,當時bj的專家王大夫給她診斷為風心病和腦淤血以及心衰是對的。風心病往往是由感冒後引起的,常言說,感冒不算病,但可引起大病,比如急性腎小球腎炎、風濕性關節炎、支氣管炎、大葉性肺炎,而風濕性心髒病是其中一個重要的並發症,主要是類風濕因子引起心髒瓣膜産生變態反應性炎症,導致瓣膜發炎,瓣膜邊緣出現贅生物,如果贅生物脫落,隨著血液到達腦血管,堵塞血管,形成血栓,出現大腦水腫,腦細胞缺氧、破壞、損傷,就會出現身體一側麻痺或癱瘓,甚至昏迷直至死亡。”
李躍進鼓掌說:“不愧是心血管專家,研究透了。”
張潔說:“過獎了,我想就當時的醫療條件,對風濕性心髒病二尖瓣狹窄還沒有較好的治療條件。但是現在就不同了,在bj等大城市醫院可以進行人工瓣膜置換,如果放在現在的醫療技術條件,婆媽的風心病是可以治療的。”
李大壯聽說現在能治好當年老伴的病,長嘆一聲:“嗨,你媽沒有福氣呀,看現在的醫療條件多好啊,你們都是搞醫的,她要活到現在就好了。”
李躍進說:“那時候經濟條件差,國家也窮,即使有這種技術也承擔不起呀。”
李大壯感傷地說:“嗨,你媽沒有福氣呀,那時候多難那,剛生下你幾個月,她就去參加生産隊勞動,要不是冒著大雨搶場,也得不了心髒病。你們現在多好啊,生了孩子還給半年的假期,有的就幹脆不上班了,專門在家帶孩子。國家終於讓人們富起來了,你看,世達你們這一代趕上好時候了,多幸福啊,可不能忘了本呀,一定要好好學習啊,將來把國家建設的更強大,像你說的超過美國和rb。”
李世達看著爺爺那期待的眼神,他們爺倆最好,因為他從小是跟著爺爺長大,父母整天圍著病人轉,根本顧不上他,是他爺爺李大壯從幼兒園到小學、初中接他、送他,風裡來雨裡去,如今世達面臨高考,李大壯也快松心了。世達說:“爺爺你放心,我一定給你考一個重點大學,讓您老高興高興。”
李大壯又激動起來,剛才回憶老伴的病情所帶來的不快,好像一下子被風吹走了。他聽了世達的話說:“孫子,那我就高興了,有目標了,想考哪個重點跟我說說。”
世達說:“我特別羨慕中國的航天人,我準備報考bj航天大學。”
李大壯一愣說:“為什麼不學醫呢,學醫多好啊,家裡守著兩個老師,隨時都可以教你。”他看著躍進和張潔說。
世達沉下臉來,一臉惆悵地說:“學醫不好,沒有自己的生活,晚上別人看電視,可他們得看醫學資料,研究病人病情,晚上別人睡得正香呢,他們突然起來拼死拼活地跑到醫院去搶救病號。星期天人家帶著孩子逛公園、看電影、爬山郊遊,可他們呢,卻要到醫院去查房看病人,有急診還要做手術。最可恨的是中秋、春節全家團圓,老幼歡聚一堂,而他們呢,當主任的要帶頭值班,大夫護士也要輪流值班。我從小到大,感受的不是父愛母愛,是爺爺愛。”他看看父母很懊悔的樣子,話題一轉說:“爺爺那大胡茬子,就是有時候親我的時候,紮得我的臉蛋兒生疼。”世達是個聰明的孩子,他知道父母很辛苦,不願傷他們的心。他接著說:“特別是現在,你們辛辛苦苦的為病人賣命地的幹,可病人不買你們的賬,全社會不理解你們,不以為你們是白衣天使,以為你們是吃人肉喝人血的白眼狼。有誰知道你們為了給病人看好病,放棄了孩子,放棄了父母,放棄了家庭,爺爺從70來歲的時候就接我上幼兒園,有時候一覺醒來,你們早不見了蹤影。”他見張潔的眼圈有些紅潤,眼淚都快下來了,忙把話鋒一轉,並且走過去扶住張潔的肩膀,笑著說:“不過,媽媽,用現在流行的話說,你們是捨得一人苦,換得千家福啊,是舍小家為大家,把溫暖帶給千家萬戶的白衣天使啊。”
張潔掏出手絹,摘下眼鏡,擦擦眼淚說:“世達,等你參加了工作,你就知道了,整個社會是一個相互連線的鏈條。比如說,沒有農民種地,我們就沒有糧食吃,沒有工人織布我們就沒有衣服穿,沒有解放軍戰士駐守邊疆,我們就沒有安定的生活。反過來呢,工人、農民、戰士生了病,我們做醫生的就得給他們解除病痛,整個社會就是這樣一個相互依存的整體,誰也離不開誰,只是分工不同,大家各自在不同的崗位上,貢獻者自己的一份力量。所以,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有句話叫:分工不一樣,人格一般高。”
李世達不服氣地說:“那你們做醫生的為什麼就低人一等,整天給病人辛辛苦苦的看病,還要陪著笑臉,最可恨的是,病人稍有不滿,還要打你們,砸你們醫院,這叫人格平等嗎?”
李躍進說:“世達呀,這只是個例外,而且這家人還受黑社會的鼓動。再說,他們失去了母親,事發突然,心理上接受不了,所以,做出了過激的行為。就像是當年你的奶奶那樣,那時家裡生活困難,而且還是在狂風暴雨中搶收大隊的麥子,留下了病根,到bj大醫院又看不起病,但你爺爺奶奶從來都是無怨無悔,從來沒有埋怨過社會,他們覺得為農村集體做貢獻,是應該的。你爺爺鬧運動還被打成了走資派,可落實了政策,還是無怨無悔地在村裡當黨支部書記,從來沒有怨過誰,這就是中國農民的胸懷。至於這家人出現這種情況,做出的過激行為,也有突然失去母親,心情悲痛的原因。我們如果突然失去母親呢,心裡照樣是悲痛的。”
李世達剛想說什麼,就聽有人敲門,張潔起身去開門,邊自言自語地說:“中午了,又是誰呢?”
她開開門,一下子給愣住了,又是死者的大兒子,而且這次手裡還各牽著一個小男孩和一個小女孩,這就是馬奎峰所說的“黑臉”王老大了。只見他一向陰沉蒼黃的臉,今天終於堆出了笑容。他見沙發上在李躍進旁邊坐著一位白發蒼蒼、有著一副紅臉膛的老人,心裡想這下好了,有希望了。他連忙讓兩個孩子撲通跪在了李躍進和李大壯面前。兩個小孩子都是十幾歲的模樣,直挺挺地與其說是跪在了李躍進面前,還不如說是在給身旁的老人李大壯下跪。李大壯雖說是年近九十,但說話仍然聲如洪鐘,甕聲甕氣,當年他在村子裡當村支書,在村子裡喊社員們下地幹活,半拉村子都能聽見,他一說話,一瞪眼,全村人沒有一個不怕他的,那是男人強悍有力威懾的結果。當時村裡的壯年人練臂力、比勁兒大,他竟然豎著搬起碌碡翻30個跟頭,比賽掰手腕子,村裡沒有一個人能掰過他的。夏天搶場入庫,他竟能一次扛兩麻袋糧食入庫,是村裡出了名的大力士。如今老了,身上沒勁兒了,但他那洪亮的聲音沒有變。這老人一看兩個小孩子跪在了自己面前,你別看他說話氣粗,但心腸特軟,看不得別人流淚,兩個孩子不出聲,跪在他面前嘩嘩地抹眼淚,搞得他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他不知所措地搓著兩隻手:“這,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李世達見狀也站到了一邊去了,只有張潔和李躍進知道是怎麼回事。
如今死者的大兒子心生懼怕,一是動用了混混在醫院公共場所鬧事,犯了擾亂社會治安罪;二是打傷了國家公職人員構成了傷害罪;三是砸了醫院的一個病區,影響了正常的社會工作秩序,構成了故意破壞國家財産罪。王老大估計他的兩個弟弟和妹妹不會有好的結果,老母親的屍體還停放在醫院的太平間裡,農村講究入土為安,一日不埋,村裡的人就會說他們子女們不孝。如果他的兩個弟弟和一個妹妹再被判刑,就等於是家破人亡,那他這個村裡的所謂名人、縣政協委員丟人就丟大發了。再說,他也找醫生打聽了,術後一旦出現肺栓塞,是很難治療的。所以他不得不出此下策,帶著兩個孩子來給李躍進下跪,求李躍進高抬貴手。因為他知道,只要李躍進不追究了,他的弟弟妹妹就有救了。中國有句古語,叫殺人不過頭點地,再大的仇磕頭求饒也得放一馬,所以他打聽著到李躍進的家裡來,讓孩子們給李躍進磕頭求饒,想以此來感動他。
張潔見兩個孩子跪在地上可憐巴巴的,忙用手扶起兩個孩子,說著:“讓孩子跪著幹嘛呀,快起來吧,這多不好意思啊。”
兩個孩子怯生生地不敢起來,時不時地拿眼瞟著他那含著冷冰冰笑容的大伯的臉,也許他來之前訓導過兩個孩子,沒有他的暗示和許可他們兩個就不能起來。
李大壯這白發老翁可就坐不住了,因為他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看看李躍進,李躍進頭上的繃帶在這個溫馨的家庭中顯得很顯眼,他看看張潔,張潔只顧著勸說兩個孩子起來,別再跪著了。
李大壯著急地說:“這,這是怎麼回事?”
李躍進一看這架勢,已經明白了幾分,他忙從沙發上站起身,嚴肅的對王老大說:“你看看你這是幹什麼,快讓兩個孩子起來,有話可以好好說嗎?”
王老大示意兩個小孩子起來,小男孩抬頭看看他大伯,便聽話的扶著小女孩同時站起身來,下意識地膽怯地站到了王老大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