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茂年紀小,做起事來卻很是細心,否則戚長夜也不會將他給叫到山上了,兩人在山林裡面快速行進著,阿茂對此很是驚訝:“哥,你是怎麼記住這樣複雜的路線的……我在鎮子裡都時不時地會迷失方向呢。”
路痴的人很難理解為什麼有人走到哪裡都能分得清方向,不路痴的人同樣也無法想象怎麼有人會這樣難以分辨出東南西北,總之這兩人在面對對方時都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贊嘆和無力。
他們兩個走了一會兒,很快便尋到了戚長夜先前見著過的破舊山寨,孤零零地矗立在大山裡面,冷不丁瞧著竟讓人覺得說不出的破舊和荒涼。
因著這次來的時候正是在大多數人都忙碌著的白天的緣故,山寨周邊沒有一點人聲,戚長夜與阿茂小心潛了進去。山寨的面積其實不小,但絕大多數地方都已經破破爛爛沒法住人了,便是那些戚長夜覺得一下就能將其踹踏的牆都是被人專門修繕過的,其他地方可想而知。
這畢竟是一處早在幾十年前就被官府給清掃過的匪寨,有不少地方還殘留著當年戰鬥留下的痕跡,淩亂破爛髒汙不堪的,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已經腐爛了大半的木頭,這群人竟就這樣住在這裡,也不說要清理打掃上一下。
院裡只有一個漢子窩在那裡打著呵欠,還沒待他反應過來就被戚長夜一個手刀給劈暈在地,阿茂眼睜睜地見著他不知從哪兒摸出了根繩子出來,三下五除二地將那倒地的漢子給捆綁得結結實實,連嘴裡面也塞上了塊東西免得他不小心發出聲音。
戚長夜這一切都做的格外流暢自然,壓根沒給阿茂一點發揮的空間,他一臉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了看站在一旁整理袖子的戚長夜,再看了看連狀況都沒搞清楚呢就已經倒在了地上的漢子,過了半響才回過神來。
雖說匪寨的面積不小,但排除掉那些已經不能住人的地方,餘下可供搜查的空間便也不是特別大了。戚長夜與阿茂分頭行動,阿茂去了一間被用鏈子纏繞著大門的看似像是柴房的房間,大門鎖得嚴嚴實實裡面什麼都看不清楚。
阿茂雖然不會撬鎖但這根本難不倒他,左右打量了下後直接翻身翻到了屋子上面,掀開頂上蓋著的茅草便要去翹上面的木板,本來這房子就很是破舊了,裡邊有不少木板都坑坑窪窪的,阿茂折騰起來倒也沒費上多少心力,很快就在那兒忙活起來。
戚長夜很想說這孩子是真的一點兒都不怕寨裡有人被發現啊。
他則去了灶房裡面,根據房子頂上的煙囪就能辨認出究竟哪間才是灶房,這間屋子倒是沒有被落上鎖,戚長夜毫無阻攔地走了進去。
進門直奔人家的米麵糧油鍋碗瓢盆,從碗筷的數量上面便能判斷出寨子裡面究竟有多少漢子居住,戚長夜快速巡視一番,有些訝異地發現居然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少上不少。
算上鎮子裡的那些給他們供應糧食和物資的,滿打滿算也不過就二十來個,甚至還沒有老何頭的那間專門給人幹活的工隊的漢子的人數多,僅憑這麼點人就想單獨吃下一座銀礦實在是有些天方夜譚,不過戚長夜也能理解——從他帶回去的那幾塊礦石來看這座銀礦的品質應該算是相當的好,挖礦這活再怎麼辛苦也是要比面朝黃土背朝天的一鋤頭一鋤頭地在土裡刨食要強上太多太多。
畢竟挖出來的礦石都是他們自己去分,那是貨真價實地能直接到達手裡的銀錢。
因著在這兒的漢子太少開採量太小的緣故,也不擔心突然有銀子流入市場會引來官府的注意,說難聽些他們這幫人忙活好幾個月採出來的那點東西還不夠褚掌櫃酒樓一個月的生意利潤呢,畢竟只是普通村民,能發展出這樣的規模也已經算是相當難得了。
戚長夜在灶房裡面轉了一圈,剛巧與從房間裡走出來的阿茂對了個正著,阿茂小跑著湊到他的身邊:“哥,那屋裡頭都是石頭。”
戚長夜點頭,餘光又瞥見地上的一處小門,瞧著似是一處地窖,便走上了前去緩緩將門給拉了開來。
這地窖要比戚家的那個更大更深,從外面瞧著底下一片漆黑,且從門裡隱隱透出一股混雜著血腥味兒的難聞的惡臭氣息,聞起來幾乎直沖天靈蓋,阿茂在瞬間就捂住了鼻子,轉過頭去險些直接幹噦出來。
戚長夜有些熟悉這樣的味道,他畢竟是常常要去山裡打獵的,通常每隔三五天才會去一趟固定好的陷阱,偶爾也不是沒遇到過已經腐爛了的死去的獵物,那股味道同這其實也差不太多。
他在地窖前面猶豫了片刻,從腰間的趙歲歲繡的香囊裡面摸出了個火摺子,示意阿茂在上面等著訊息幫他警戒下週圍,又取了條帕子出來折了幾下掩住口鼻,深吸一口氣後便踩住梯子緩緩走了下去。
那味道應該並不是死屍,死人的味道遠比這還要深刻難忘,否則戚長夜也不會這樣輕易地進到地窖裡面,萬一不小心沾染上什麼屍毒就不好了……但肯定是有什麼東西爛在下面了,只有肉類腐爛才會産生這樣的味道,戚長夜順著梯子向下,手上的動作也沒有停止直接將火摺子給燃了起來。
火光微弱,但也能夠勉強視物,只不過是看到的東西多少有些模糊不清,微薄的光線從入口處照射下來,這似乎是山寨裡面的類似於囚牢一類的地方,地窖下面劃分開了好幾個隔間,最角落的一間裡面隱隱傳來人的呼吸聲響。
非常粗重,嘶啞難聽。
戚長夜活動了下自己的手腕,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了過去。
地窖本來就不如戶外那般通風,越往裡走味道越重,周邊地上零零散散地扔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譬如帶著血跡的麻繩,血跡暴露在外面太久會逐漸地改變顏色,那截麻繩都被染得棕黑。
戚長夜面不改色地走進了最裡面的隔間。
更加劇烈的惡臭氣息猛地襲來,戚長夜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巴掌大的房間裡面用著麻繩捆了三個漢子,分別將他們拴在牆壁床腳,其中一人面部朝下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生死不知,腰部以下被血跡浸染的看不出衣料原本的顏色,渾身上下都是令人作嘔的難聞氣息。
戚長夜朝著他的腦袋看了一眼,又抬起眼看向緊靠著牆的兩個漢子,其中一個他不認識,另外一個……
那人似是畏懼極了,抱著腦袋就要往牆角裡縮,看那架勢恨不得要將自己整個人都擠進牆縫裡面,戚長夜一時間根本看不清對方的臉。
他一動彈就扯到了身上的某些傷處,頓時又撕心裂肺地哭嚎起來,支支吾吾地也聽不清在喊些什麼,戚長夜終於藉著朦朧的火光瞧見了對方的臉。
是雨嬸子那個失蹤了小半個月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