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歲歲也去翻自己帶過來的飲水的竹筒:“快漱漱口。”
戚長夜:“?”
他看了看錶情都扭曲成了一團的戚桐,又看了看手裡的山李子,思索片刻後還是擦了幾下咬了一口。
一口下去,戚長夜也再不說話了。
明明只是咬了口李子,卻彷彿已經嘗過了人間疾苦,又酸又澀又苦不說,還夾雜著股莫名的“生”味兒,酸過陳醋苦過黃連,王家的老牛吃了都連翻白眼,要是送到鎮上賣了八十歲的老頭都能被酸的健步如飛一路追著他從鎮上市集罵到馮家村去。
趙歲歲好不容易哄好了被苦的大哭的戚桐,剛抬起頭就見著戚長夜手裡的咬了一口的李子,趙歲歲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連忙又給他遞了一個竹筒,戚長夜接過仰頭一飲而盡一氣呵成,可算是緩解了些嘴裡的苦澀味道。
他只知道這李子沒毒,哪兒能想到會難吃成這個樣子!事實證明路邊的野果最好還是不要隨便亂摘,不是每株山裡的植物都能像那叢報恩樹莓那樣爭氣的。
他這純屬於沒苦硬吃。
戚長夜又看了看已經離他們有了一段距離的山李子樹,默默在腦中模擬出的地圖上面給它打了一個大大的叉。
戚桐邊走邊抹著眼淚,眼眶和臉上都紅通通的,戚長夜頓時更不好意思了。
一路無話,戚長夜沉默著帶他們走到了目的地——其實是因為嘴裡太酸不想說話。剛到地方就聽到戚漁和趙歲歲一同驚呼了聲,也不知道戚長夜是怎麼找到這個地方的,連趙歲歲都兩眼放光。
戚長夜指了指遠處的幾棵樹,有一棵樹尤為顯眼,枝頭上被繫了從趙歲歲的破布衣服上裁出的一小截布條,正隨著枝葉搖晃在風中飄蕩:“挖吧,但要注意周邊環境,最遠不要超出那裡。”
三個哥兒都點起了頭。
他們幾個都帶了常用的工具,趙歲歲與戚漁各自選了一個方向,總不好都擠在一處,分散開來才能挖的更多,就連戚桐也分了些許注意力出來,雖然嘴裡還酸澀的厲害,但這些野菜夠他們家吃上好幾頓的了,就算是這麼點兒的小孩也不敢有絲毫懈怠,恨不得盡可能地多弄上一些來填補家用。
戚長夜看他們幾個幾乎是即刻就投入了狀態,熱火朝天地忙活了起來。
山腳戚家暫時並不缺這些東西,戚長夜時不時地就會順手帶些回來,蘑菇倒是能曬幹存放,野菜和青菜一樣離土不久就該蔫兒了,一時間囤上太多指不定就糟蹋了東西。
無人知曉的是他的空間裡也存放著不少,這東西又不像柴火那般佔著地方,一小塊空間就能放上許多。他家人少,隨便幾棵野菜就能炒出一盤夠吃一頓了,不像村中戚家那樣人多嘴多,每日光是米麵這樣的主食就能一頓吃出小半袋去。
這還是戚家人各個都餓著肚子吃個三分飽五分飽時的糧食消耗呢,要是大大小小全都敞開了吃……怕是一滿袋米都不夠吃的。
村中戚家一天的糧食消耗都夠戚長夜他們吃上好幾天了。
也難怪戚家窮,地少人多又拼了命地生,光是每年的人頭賦稅都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不過真要說來戚家的地其實也不是特別少,戚父和戚四叔年紀輕輕就進了鎮子打零工賺錢,戚四叔甚至還照貓畫虎偷學了幾個字,戚家有好幾畝地都是靠著他們兩個上交的工錢才買下來的呢……奈何戚家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平均一下就有些不夠看了。
戚漁和趙歲歲一樣是個能幹活的,在戚家在馮家都同牛馬一般從早上忙到天黑,再次回到戚家以後反倒成了個吃閑飯的,日日在家裡聽著一些人陰陽怪氣明裡暗裡地議論。
戚家沒有空餘的房間,他便和家裡的好幾個小輩擠在一間屋子裡休息,大人還能稍稍掩飾些情緒,小孩卻總是會將心情直接擺在臉上,明晃晃地埋怨著他這個嫁出去的哥兒回來搶家裡人的糧食和位置。
戚漁心裡一直憋著口鬱氣。
——如今他可算是能有些用了。
戚漁像是不知疲倦般拼命地挖著,工具和雙手輪換著使用,十指指縫間都沾滿了塵土——這些東西省著點吃夠戚家吃上好幾頓呢!只要他能帶著吃的回去……家裡人的態度應當能稍稍好上一些吧?
就算……就算再罵他是個吃閑飯的他也不會這樣心虛了。
幹慣了活的人最怕突然閑暇下來,戚漁在家裡連吃飯都抬不起頭來。
趙歲歲時不時地瞧著他的方向看上一眼。
他隱約能猜出戚漁的想法,當日趙歲歲初來山腳戚家時也恨不得十二個時辰都在幹活,彷彿這樣才能證明自己存在些價值一般,他好歹能給自己找到些事做,戚家那邊卻……趙歲歲嘆了聲氣,再度抬起頭時卻驟然睜大了眼睛。
“漁堂哥……小心!”趙歲歲猛地朝著戚漁的方向撲了過去。
與此同時,一隻竹箭從他們的身後斜射過來,徑自將一條粗壯的大蛇給釘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