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笑容反倒是將趙歲歲給驚到了。
小哥兒惶恐地瞧了守衛一眼,顫顫巍巍地交了牌子接過他手裡的銅錢,飛速跑回了戚長夜的身後。
在他跑回來的同時,戚長夜的目光也射了過去。
他還以為是有人欺負了趙歲歲呢。
守衛本還納悶兒趙歲歲怎麼是這個反應,沒想到被戚長夜的目光駭了一跳,打了個激靈本能地便收回視線了。
“怎麼了?”戚長夜問趙歲歲,“是他做了什麼嗎?”
“沒事,”趙歲歲沒想到戚長夜會這樣,心裡有些無法言說的感動,想了想又湊到了戚長夜的身邊,極小聲地補充了句:“這位守衛大人剛剛居然朝我笑了!”
戚長夜:“……”。
戚長夜隱約能明白他的想法。
趙歲歲就如村裡的那些普通的農人,管他是衙差還是守衛呢一律當做官府的老爺,都是他們這些村民百姓要小心應對的大人物,談話間提及了官府都會被嚇得戰戰兢兢瑟瑟發抖。
在他心裡這樣的官差老爺們都是盛氣淩人趾高氣昂的,往年哪個下鄉收稅的官老爺不是這幅模樣啊?如今驟然見著了個態度溫和的,他甚至還朝他笑了!當即便有些誠惶誠恐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戚長夜很快想明白了這些,頓時便覺得有些無奈,當著褚掌櫃和阿福的面也不好解釋些什麼,只是同趙歲歲說了剛剛他和褚掌櫃說好的事情。
“我們先去同福酒樓休息上片刻,然後再去鋪裡買東西。”
趙歲歲立時顧不得官老爺的事情了,瞪圓了眼睛看著戚長夜,又看了看他身邊的那位衣著華貴的顯赫老爺。
他常做些針線活計,自然能看出褚掌櫃身上的衣料極好,比他見過的最好的料子還要好上許多,褚掌櫃看著極其面善,慈眉善目的臉上也總掛著笑容,一看便覺得是個相當和氣的人,與趙歲歲記憶中的那些富家老爺一點都不一樣。
他不知道什麼同福酒樓,他這輩子連鎮裡酒樓的大門都沒進去過,聽戚長夜一說霎時便緊張了起來。
前幾次來的時辰太早,戚長夜也是第一次在酒樓開張後來到這裡,原主倒是曾進來過幾次,那時候的客人數量的確要比現在少上許多。
板車不方便進門,阿福便提前將東西推到側門去了,趙歲歲倒還好上一些,到底是經歷過了不少事情的在這個特殊朝代已經成年了的成年哥兒,多少還是能掩藏下自己的情緒的,戚桐就截然不同了。
之前有一次戚大伯見他被戚家的小輩欺負,戚家的其他長輩懶的管這些事情,對他們來說都是小輩間的打鬧罷了——哪家的小孩不打上幾架不吵上幾句啊?只要不打出血來都不算是事兒,就算是打破了皮流了些血也算不得什麼,村裡的孩子都皮實著呢,過上兩天自己就好了。
再一個也是人家孩子的親爹親娘都在大院裡住著呢,也犯不上為了一個沒人要的哥兒惹自家人不愉快。
連戚奶奶都不好管這些事情,後來戚大伯進鎮賣菜時便會帶著戚桐一起,也是避開大院裡的那些小孩。
有一次他們剛到鎮上就下起了雨,雨勢不小,攤位前根本就沒人過來,攤上的青菜也被雨給澆了泡了。
攤位的押金錢倒是能退,但進鎮交的一枚銅板卻退不了,攤位處沒有能避雨的地方,戚大伯捨不得交出去的銅板,更不想帶著一筐子的青菜空手而歸,想了又想還是決定暫且找個地方避一會兒雨,等雨停了能賣一文便是一文——畢竟一文錢也是錢啊!
市集的不遠處就是一條長街的後巷,戚大伯便帶著他躲到了一處高大的房屋下面,只是還沒躲上多久樓裡便走出了個打雜的小廝,趾高氣昂地伸手指向戚大伯:“滾滾滾,哪裡來的叫花子髒東西,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別弄髒了我們酒樓!”
戚大伯穿了身漿洗的發白的衣服,因著被雨淋了的緣故正濕濕嗒嗒地往下滴著水珠,被他推了一把險些就沒能站穩,好在還是穩定住了身形。可戚桐就沒有那麼幸運了,戚桐當時就站在他的身後,戚大伯一趔趄戚桐也往後退了好幾步,直接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心擦破了一大塊皮。
戚桐只記得戚大伯點頭哈腰地朝人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們就是想避下雨歇歇腳……”。
那小廝眼眉一挑:“下賤的東西,還不快滾?”
戚大伯連連道是,將幾棵滾出來的青菜重新拾回了框子裡面,一邊道歉一邊帶著他快步跑進了雨中。
戚桐那時候太小,很多事情都記不太清了,他努力地想回憶起更多的細節,身子卻驟然離開了地面。
戚桐本能般地伸出手想抓住面前的東西,手臂一攬才反應了過來,他抱住了戚長夜的脖子。
“阿、阿兄……”,戚桐很少與他這樣近距離地接觸,當即便更加怕了。
戚長夜拍了拍他的頭:“沒什麼好緊張的,只不過是個吃飯的地方,是座大一點的人多上一點的房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