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能讓他做這種事情呢。
一是他活了這麼多年就沒見過往灶房裡進的漢子,戚五獨居會做飯會收拾家務倒是也能理解,二則是趙歲歲也怕什麼事情都讓戚長夜做了顯不出自己的用處來,萬一他哪日突然發現這個家有他沒他都沒什麼差別轉了念頭該怎麼辦?
趙歲歲恨不得將家裡的所有活都接到手裡,苦點累點都沒關系,村霸的日子越輕松便越不會想著將他從這裡趕出去。
他眼巴巴地看著戚長夜將東西收好,恨不得當即就能取而代之,戚長夜舀了幾瓢水將灶房收拾幹淨,方才發覺家裡的水缸眼見著就要見了底。
村裡的人日常生活都是用河水井水,楊溪村共有兩口公用的井,有一口是鄭家宗族出錢打的,另外一口則家家戶戶都能去提水飲用,不過山腳戚家住的實在太偏太遠,有那來回的折騰時間還不如去山上接些溪泉水回來。
山澗溪泉清澈見底水質極佳,但戚長夜早上還是特意叮囑了下趙歲歲一定要燒過再用,特別是要入口的水,一定要全部煮沸煮開。趙歲歲其實不太理解,村人根本就沒有喝白開水的習慣,畢竟搬運柴火也很浪費人力時間,可戚長夜既然都這樣說了,趙歲歲還是認真點頭。
他很聽話,這是戚長夜目前對他最滿意的地方。
到底是兩個時代的人,思想觀念方方面面都有著極大差異,戚長夜總不能一件一件給人解釋為什麼鎖門為什麼燒開水殺菌為什麼要吃飽肚子不能為了節約糧食隨便糊弄。殺什麼菌消什麼毒?世世代代都是這麼過的怎麼沒見著出什麼問題?一個問題能牽扯出無數個問題,三天三夜都解釋不完。
哪怕他說的東西顛覆了趙歲歲過去十幾年的生活習慣,趙歲歲也仍舊乖巧服從。
他說什麼趙歲歲便聽著什麼,聽在耳裡記在心裡,行動上也是這樣做的,不會讓戚長夜說第二遍話操第二遍心。
戚長夜回憶了下溪泉的位置,雖然是在山上但距離卻並不算遠,村人採菌子野菜時常常路過那裡歇腳,因著常年有人行動的緣故,別說是什麼兇猛野獸了,就連野雞野兔都難見到一隻。
想要獵物需往更深的山林裡走。
不過這話也不絕對,深夜或許會有動物跑到溪泉的位置飲水。
天黑不應進山,但他家離山近,那地方也沒什麼危險,戚家到溪泉的距離甚至還沒有戚家到戚家大院的距離遠,現在出門天色黑透之前肯定能回來,再耽擱一會兒就只能等到明天去了。
戚長夜想到便做,自灶房角落拎出兩個大木桶,他也不用扁擔,對趙歲歲指了指木桶後便一手一個直接掛鎖出了院門。
趙歲歲不知他是去山上挑水,還以為他和那些楊溪村的村人一樣去了公用的井旁,故也沒有太過擔心,而是輕聲哄著懷裡的戚桐。
戚桐到底年紀太小,痛哭了一場後很快便耗盡了精力,不知不覺間便歪著腦袋在他懷裡睡了,直到睡著一隻手還死死抓著趙歲歲的衣擺。
趙歲歲小心翼翼將孩子抱了起來,輕手輕腳地將人送回了他的房間,仔仔細細給他掩好被子,等著戚桐漸漸睡熟才放輕了動作將角落裡的籃子提了出來。
他是個閑不住的,不敢有上一時半刻的休息時間,籃子裡的正是他白日改了一半的衣服。
銀針末端還穿著根長長的線,這件衣服並不難改,趙歲歲估摸著明天上午就能改完。不過他才剛拿起衣服,又轉過頭來看向躺在床上的戚桐,小哥兒身上的衣服也沒比他穿的破布條子好到哪兒去,趙歲歲便琢磨著自己先給戚桐趕出來一身。
他小時候沒穿過好的新的漂亮的衣服,便想著讓戚桐能過的好上一些。
他同戚長夜一樣,想到便做從不拖延,戚桐雖然已經睡著但他與人接觸了這麼一會兒也對這孩子的身形有了個基本瞭解,不用將人叫起來量身。
他的雀矇眼是生來就有的,一到夜裡到暗處就看不清東西,屋裡的光線本就不好,別說現在本就是落日時分,就算是陽光最盛的正午屋裡也依舊昏昏暗暗的。
家境富裕些的人家會用油紙來糊窗戶,條件不好的則能省則省幹脆用木板做扇簡單的窗,油紙之中又以桐油紙最為常見,防潮防水不說且透光性也還算可以,但即便如此室內的光線也依舊暗沉,除非能將門窗開啟任由陽光直射進來,否則想做些精細雜活仍舊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
趙歲歲將東西拿到了院裡,雖然現在天色已經昏暗下來了,但還不至於到一點東西都看不清楚的程度,還能隱約藉著天光擠出時間弄上一些。
戚長夜推門進入時便見到了這樣一幅景象。
——趙歲歲努力睜大著眼睛,時不時地用力揉上一下,他的指尖捏著塊約有人兩指大小的劃粉片,大半個身子都伏在了石桌之上,比劃了會兒後又伸手在鋪在桌面的布料上劃出一道白色的痕跡。
他聽到了木門被人推開的聲音,轉過頭來眯著眼睛看向戚長夜,辨認出了他的身份後又往前走了幾步,伸手想接他手裡的水桶。
戚長夜沒鬆手,而是直接走到了水缸附近將兩大桶水倒了進去。
偌大一個水缸當即便被填滿了大半。
戚長夜又回身將院門鎖好,“天都黑了,怎麼還不進屋?戚桐呢?”
趙歲歲勉強辨認著他的身形,“桐哥兒睡著了。”
“我想借著光亮盡快將衣服趕製出來……也要在這裡等你回來。”趙歲歲坦誠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