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晏和有些累了,今天他接受的資訊太多,他仰頭靠在沙發上,“心電監護儀。睡著的心率和醒來的心率不一樣。”
他本以為會透過今天的視察明確心中的答案,卻沒想到弄得更加模糊了。
“聞釗,你有什麼想要補充的嗎?”他內心動搖,不敢看聞釗的眼睛,只抬頭盯著病房天花板上的裂痕。
他聽到了熟悉的一聲輕笑,彷彿聽得出胸腔的溫度和厚度。
“您別說,我還真有。”聞釗也有樣學樣,雙臂交叉墊在腦後,看向天花板,清了清嗓子,“我們來談談本次‘越獄’事件的主謀——龐佑和桑彌婭吧。”
時晏和也跟著輕“嗤”一聲,“如果我沒猜錯,他們倆是經你授意才有膽子偷考察團行李的,對吧?他們是你的小迷妹迷弟?”
對此,聞釗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他說:“桑彌婭是個很有正義感的孩子。她不是那種聒噪外向的人,沉默、可靠的帥氣,你懂嗎?學習好、長得帥又是機甲天才,她的迷妹迷弟才多呢!”
時晏和沒有接茬,對聞釗轉著圈為自我開脫的行為向斜側翻了個白眼。
“她是路見不平,二話不說拔刀相助的作風,見不得眼前有恃強淩弱的事情。有的時候甚至專門跟被孤立的小孩一起玩。龐佑,也是其中之一。”
提起龐佑,聞釗倒吸了一口氣,他的態度明顯要複雜許多。
“龐佑比較瘦弱,行為舉止、興趣愛好什麼的,確實沒有所謂的‘爺們兒氣’。男生都愛欺負他,覺得他‘娘炮’,才叫他小炮、炮友。是桑彌婭見不得他捱打,罩著他的。”
時晏和抓住了關鍵的疑問點,“如果是這樣,那龐佑應該是可以跟女生班級共同上課、經常到地面上活動的……他不在地下五層、六層嗎?”
“對,他在地下一層的班級。”聞釗點頭。
時晏和坐起身,“那我就更不理解了。他明明是有充足‘自由’的,沒有理由和地下的人聯合起來追求‘自由’啊?”
“這也是我一開始想不通的地方。”
聞釗嘆了口氣。
“可能……龐佑想要的從來不是來自他人的幫助。他最想要那些欺負過他的人來認可他,想要獲得他們的崇拜和追隨。或許,他也認同那些人的觀念,打心眼裡討厭自己的特質吧。”
為了爭這一口氣,報這一份仇,他並不在乎其他人要為此付出怎樣的代價。
“桑彌婭很純粹、很自洽、很善良,這是她的優點,但也會成為她的弱點,讓她容易輕信他人。她願意施以援手,卻忘了自己並不富有,掏空自己來幫助他人是沒有好結果的。希望她能透過這次的事吸取教訓吧。”
時晏和瞥過聞釗揚起的下巴,嘟囔了句,“也沒看你吸取教訓過。”
“您說什麼?真對不住,沒聽清。”
“沒什麼。”
他現在才意識到,聞釗和桑彌婭是一類人。當初在機甲隊,聞釗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桑彌婭小姐的升級版罷了。不同的是,聞釗是大人,做事情更成熟、更理性。
但也只是成熟了一點點罷了。
不然那條機械腿,又是從何而來的呢?
正當時晏和打好腹稿,準備開口詢問那條腿的情況時……
“嗡”!
手環震動,是來自助理小代的全息通訊。
“你接,你接,我自閉。”聞釗做了請的手勢,隨後掀起被子矇住腦袋。
時晏和拿這人的無賴樣沒轍,他點開通訊,卻下意識地忘記帶上降噪耳機。
“威廉先生,我是小代。大好訊息!您看,網路訊號恢複了,我們給總部的求救信已經發出去了。基金會那邊馬上回了信,說是總部已經跟軍方溝透過了,只要能呼叫效能比較好的私人星艦,我們就可以回去了!”
小代興奮得手舞足蹈。
時晏和這反應過來,全息影片通訊是需要聯網的,能接通代表著軍方訊號遮蔽儀的強度減弱,他們不再是與世隔絕的孤島難民了。
可奇怪的是,時晏和竟然沒有太多開心的感覺。
他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只知道結束通話電話的時候,他心裡空落落的。
“威廉先生,您要走了嗎?”
還沒等時晏和理清自己的思緒,聞釗已經爬出被子,厚顏無恥地做出可憐巴巴的樣子了。
“不然呢?”
時晏和的反問也是在說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