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建藩輔,可使天下堅如磐石,大封土疆。可增近親親之誼,此乃古今通誼之法,亦為皇明祖訓,朕理應用之……”
興乾三年夏,這樣一道諭旨傳至廣州之後,讓這座城市的氣氛為之一變,所有人都知道,眾建藩輔的同時,廣州的這位晉王恐怕就要回京了。雖說他貴為晉王,可卻是異姓。或許陛下會眾建藩輔,但絕不包括異姓王。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道從京師傳來的諭旨下達到廣州,廣州知府範鉉超調任四川巡撫。這道聖命,使範鉉超轉眼之間連升兩級,由從四品的知府變為從三品的一地巡撫,這是朝中少有的一次破格簡拔。
範鉉超奉到這道諭旨,真有喜從天降之感。朋友們的祝賀,同僚的羨慕,故舊的恭喜,家人的歡欣,這一切都讓他感受到了皇恩浩蕩。他是蔭官出身,他的父親是崇禎朝的閣臣範景文,崇禎十七年闖賊破宣府,烽火逼京師,眾臣請帝南幸,身為閣臣的範景文勸帝“固結人心,堅守待援”,不久賊破京師崇禎自縊。範景文留下遺書曰:“身為大臣,不能滅賊雪恥,死有餘恨。”後赴雙塔寺旁的古井自殺。
儘管範景文是唯一殉國的閣臣,可一句“固結人心,堅守待援”,卻又置使皇帝自縊。也正因如此,在大明蔭任殉國官員子弟時,在範鉉超的委任上顯得有些猶豫,最後,還是陛下親點了範鉉超,他才得已出仕。其實之所有欽點範鉉超,是因為早在崇禎朝時,他就已經出任縣令,而且官聲極佳,清虜入寇後他就棄印返鄉,不曾出仕滿清。
被皇帝欽點後,範鉉超便出任廣州知府一職,剛一上任,就任一省府城知府,這種皇恩浩蕩,自然讓範鉉超感激涕零,甚至在上任之前,特意於宮門前遙拜陛下,然後才往廣州赴任。
任上三年,範鉉超非但是盡忠職守,而且屢屢能力貫徹朝廷的想法——約束晉王,收回錢糧稅賦等權責,這也是朝廷派他來廣州的原因,因為他絕不可能被李定國收買。
現在,隨著大局初定,基本上已經完成任務範鉉超,在即將離開廣州之前,廣東巡撫除向他表示祝賀外,並鄭重其事地告訴他,應該在離開前去晉王府走一趟。
社是一個很重要的提醒:是的,誰那都可以不去,晉王府是非去不可的。
他想起三年前,初來廣州時,為了收回鹽稅、稅關等事務,屢次三番頂撞晉王,而每一次晉王都是默不作聲的選擇了忍耐,是時候去拜見晉王了,至於能否冰釋前嫌,範鉉超並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現在於他們前一條前途無量卻又有諸多風險的道路。
就在即將離開廣州前天晚上,範鉉超獨自一人踏進晉王府。
“大王富貴尊榮,應有盡有,微臣雖然做了三年的地方官,可除俸祿之外,不敢收取分文,雖不至兩袖清風,卻無法給大王送上一件的禮物。本官今夜什麼都沒帶,只帶上一顆對朝廷的忠心:今生將為皇上,為大明竭盡力,鞠躬盡瘁。”
範鉉超這番極為誠懇的話,倒是讓李定國為之動容。李定國從來不是貪財好貨的人,他並不很希望別人給他送禮。起於草芥的他,自然知道清官難得,而範鉉超卻是清官。
看著面前的範鉉超,李定國莞爾一笑,說到。
“撫臺如此方不負令尊“二不尚書”之名,“不受囑,不受饋,心底無私可放手”,“勤為國,勤為民,衙前有鼓便知情”。若是天下官員,皆如你范家父子,當年我等又豈會起事?只望撫臺能牢記今日之言,不負范家家聲。”
這般感嘆之餘,李定國在心裡嘆了口氣。在過去的三年間,範鉉超沒少給他添麻煩,可是對於這個麻煩,他卻完無力應對。那時,不知有多少人建議殺了他,可誰不知道範鉉超是報著必死之心來廣州的,他是想以死報效皇上,殺了他,只不過是讓皇上有了理由。
範鉉超忙說道。
“大王的話,微臣將一輩子銘記在心。”
“這就好,這就好。”
李定國順手從茶几上拿起茶杯來,然後喝了口茶。
藉著喝茶的空,李定國心裡尋思著眼前這個即將擔當大任的範鉉超,心知他之所有上門拜訪,恐怕還是想要化解兩人恩怨。
“三年前,足下方來廣州時,孤曾命人宴請足下,而足下稱“此番南來,忠君之事,不敢私交藩王”,此事過後,足下為朝廷出力甚多,雖於本王有諸多誤會。而本王亦言,足下任廣州知府,事事為公,從不曾徇私分毫,若不超擢,不僅使足下心冷,只怕朝廷也會失去大才。陛下恩澤,果然便有此罕見之舉。孤為足下賀喜。”
範鉉超明白李定國這番話的用意,也是在化解兩人之間的誤會,是在告訴他,他知道,他做事只是為公,如此自然也就沒有任何怨氣,忙離座拱手。
“大王大恩大德,臣沒齒不忘!”
“坐下,坐下!”
李定國對此甚是滿意,在範鉉超重新坐下後,面帶微笑地說道。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足下應該是這幾次就赴京,然後再往四川任上,你先早走幾日,待到了京師之後,孤再宴請足下,為足下踐行。”
李定國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宛如雷鳴一般在範鉉超的耳邊炸響,他的腦子裡已想了很多。他首先想到的是,李定國居然說他要進京,難道說,他,他已經決定了。
進京!
晉藩進京,這豈不意味著他會交出兵權?如此一來,這天下可就平定了。
範鉉超毫不猶豫地說道。
“大王始此深明大義,實是我大明之福,他日待大王到達京師時,臣必定出城十里相迎。”
其實那裡輪得到他去迎接,
“好,到時候,你我再把酒言歡,沒準,再過幾年,你就會有地方入中樞,你我二人必定能時常見面,料理本職事務之餘,還可以時常為朝廷拾遺補闕。”
李定國壓根就不管自己的話,給範鉉超帶來什麼樣的衝擊,只因為他知道,他已經沒有其它的選擇了,這事件,已經不能再拖下去了。
與晉王又聊了一會,範鉉超才起身向李定國深深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