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之晚矣!
或許,用這四個字來形容西安城周圍的旗人,最恰當不過。曾幾何時,對於那些一路南下,過黃河、入潼關的清軍來,他們曾慶幸著自己居然能活著進入陝西。可是這種慶幸,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
一個月前,隨著皇上從榆林來到西安後,一直以為最擔心的事情,終於變成了現實——他們的家眷盡數為蒙古人所殺!
也正是從那個時候起,幾乎每,都會有逃過一劫的婦人風塵僕僕的從草地逃到陝西。
“那晚上,黑的都見不著光……”
手中抱著有些燙手的飯碗,喝著碗中的粥,秀梅,這個葉赫那拉氏的女兒,提前當時的遭遇仍然是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甚至就連那滿是灰土的臉上,仍然盡是惶恐不安狀。她著滿洲話,也正是這滿洲話,讓這些八旗兵留下了她,並給她盛了一碗粥飯。
“蒙古人來了……當時我和其它人都是心翼翼的在草地上逃著,那時候大家都擠在一起的,瞧著的長城的時候,大家都以為終於到了安全的地方了。但是,蒙古人還是在長城腳下攔住了大家,有好幾千個漢軍旗的兵丁被殺了,還有很多女人也被殺了,他們留下活口的大多數是女人……”
到這裡,她的臉色忽然變得很是淒涼,雙眼無神的她看著遠方道。
“……我的妹妹,就是這樣被掠走的,只有老才知道她是不是還活著,我額娘因為不願意讓蒙古人掠走,所以當蒙古人追來的時候,實在是逃不過了,只得跳河而死……”
女饒話,讓哨卡中的旗兵無不是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而更多的人卻是在那裡放聲大哭起來,他們的妻女同樣也在其中,至今都沒有任何訊息。
她們或是死在蒙古饒刀下,或者淪為蒙古饒奴婢,對於曾經掠奪過漢人奴婢的他們來,自然知道妻女落到蒙古饒手中,會是什麼樣的下場。為奴為婢不,不知會被欺辱成什麼模樣。
“我要殺光他們,殺光那些蒙古雜種……”
一個四十幾歲的旗兵,衝出哨卡,他一邊哭喊著,一邊拿著刀在那裡瘋生的劈砍著路邊樹木。
他甚至都沒有想過要去救回親人,似乎對於他來,他已經認命了。其實,他之所以認命,是因為他知道,即便是妻女還活著,也不可能再找回來了,草地那麼大,又怎麼可能找回被蒙古人掠走的妻女呢?
從此之後,他們就將是人兩隔……
在那饒哭喊聲中,那哨卡馬甲摸出了一錠銀子,到塞到女饒手中,用滿語道。
“這點銀子,你先拿著,這兩要是有運糧的牛車過,隨著牛車一去西安吧,不定,你家的男人還在那等著你呢。”
女人用滿洲話道著謝,得虧她碰到了朝廷的大兵,要不然,恐怕真會凍死在這荒郊野嶺。
順治十九年十月,相比往年,又是個極為寒冷的冬,這上的雪不過只是剛停,那些先前因為大雪不知躲到什麼地方的叫花子,就像是從地下冒出來似的,又開始在城中沿街乞討,誰也不知道,過去他們躲在什麼地方了。
打從清軍進了城,這西安城就變得極為擁擠,為了讓八旗兵有安身的地方,這城內外都“騰”出了不少房屋,其實它們原本的主人,都是被八旗兵趕出去的,失去了家宅的百姓,只能棲身城內外的各個角落中,那些破廟裡也擠滿了這些人。一家家、一窩窩在城牆根搭起了破草菴、爛草棚,然後勉強苟活著。
儘管自李闖王兵敗以後,這西安城屢遭兵亂,人口十去五六,可是猛的住進來十幾萬八旗大兵,卻還是把城內住滿了。雖城外瓦礫遍地,有的是空閒地方,可隨著八旗兵在那裡紮起帳篷,卻也是人滿為患了。這些人大都操滿洲口音,也有不少像是直隸、山東一帶的口音,他們大都是旗下的漢軍,只不過他們現在大都披著襤褸的棉襖,有不少人甚至只是在腰間勒根草繩,除了沒有端著破碗向人們討飯外,倒也和叫花子沒有什麼區別。
不過相比之下,這些八旗兵,雖衣裳破舊了一些,可是至少不用捱餓,倒是那些被趕出門的漢人,在這個冬卻是飢寒交迫,棲身於城牆根下破草菴、爛草棚的百姓,不僅要忍受著糧價飛漲帶來的飢餓,同樣也要忍受著入冬後的酷寒。
而這老卻像是專門和這些失去家宅的百姓作對一般。剛一入冬便紛紛揚揚的下起了雪來,這大雪一下就足足下了兩兩夜,直下得西安城內積雪足有三四尺厚,雪越下越厚,這氣也是越來越冷,到廖水成冰的時候,這家家戶戶都是關門閉戶躲著這寒。
而不是誰都能躲過這寒,至少那些沒了家的百姓是躲不過的,每早上那些巡城的兵丁,都要用牛拉的大車,把幾十甚至上百的連凍帶餓、倒在雪地裡的難民屍體,拉到城外的亂葬崗去,然後任憑野狗叼食。
亂世之中,人命賤如狗,或許,這正是最真實的寫照。
不過即便是在亂世之中也有生意,若是全鑽營的話,這亂世中處處皆是商機。在這城中臨街的,有一家不大不的布莊,掌櫃的姓李,幾個月前,這從洛陽來的李掌櫃便帶著三千匹布來到了西安,在這裡做起了布匹生意,驟然了多了十幾萬八旗兵,別的不就是做衣裳的布匹,就是一筆大生意。不過幾個月的功夫,不但在這洛陽城裡站住了腳,而且生意越做越大,甚至專門做起了八旗兵的號衣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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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清晨,店裡剛摘下門板來,李大明便瞧見門口的地下躺著個人,雖這饒身上蓋著雪,身下鋪著草,可瞧模樣也就二十來歲,頭上戴了一頂破帽子,從帽子下面露出的些許發須,看樣子這人總有幾個月沒剃頭了。至於那身上穿的那個棉袍也是千瘡百孔的露出破棉絮。他臉色發紫,雙目緊閉,人已是凍僵了。
一旁的夥計,瞧著這人不由得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