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四川承宣佈正司的心臟部位,一共有五衛一所拱衛著她。北面成都後衛;南面寧川衛;西面成都右衛加灌縣千戶所;本來東面是成都左衛,但萬曆年間被廢棄,調成都前衛補之;成都中衛駐城中,主要保護王府和各級衙門。
再加上撫標、鎮標等各類兵丁,成都周邊兵力差不多四萬人。
然而,衛所腐爛,世兵均已退化為耕田的農夫,幾無戰力,拉上前線跑得比到的多,即使到了也是兵無戰心,一觸即潰。
唯二能戰的軍隊只有撫標與鎮標,奈何鎮標深陷播州宣慰司,根本騰不出手來回防,撫標獨木難支。
因此,流寇橫掃成都周邊四衛七縣,徹底搗毀了衛所、縣鄉體系,破大戶搶錢糧好不愜意,直到碰到了一個硬茬子。
寧川衛節堂,一個年三十許、鬚髮賁張的漢子黑著臉看著堂中跪著的人,冷冷問道:“是哪裡的軍隊?”
“過老大,額不知道哇!一個照面……”跪著的人猛然哆嗦了一下,哭喪著臉道:“一個照面死了七成。小的,小的就知道對面用的是火銃。”
過老大便是此次禍亂四川的領頭人過天星,他聽後桀桀一笑,露出一口黑乎乎的板牙,抬抬下巴指向跪地之人,向左右示意道:“挖開他的傷口,額倒要看看是啥火銃能打那麼遠。”
跪地之人頓時滿臉驚恐,兩隻膝蓋不住往後挪,嘴裡慘叫道:“不不不,過老大,額在榆林就跟著你……”
不待他說完,兩個如狼似虎的漢子便將其撲倒。一人扯去他掛在脖子上吊手的布帶,一人抽出短刀插進他手臂上的傷口。
一陣殺豬似的喊叫中,一顆鉛子被挑了出來。
過天星一點不嫌棄鉛子上的血跡,接過後隨手用手掌擦拭了下,一邊觀察一邊說道:“米兄弟,別怪老哥心狠。這其實也是在救你,挖出來手有可能還留得下,再晚點這手就得砍了!”
說著偏頭看向左側坐著的一個身著長衫、留著山羊鬍子的中年人,道:“你也別謝額,要謝就謝寧郞中,是他告訴額滴。”
米姓漢子已被放開,此時汗出如漿、面色慘白癱在地上,強撐著一口氣道:“額知道咧。多謝過老大,多謝寧郞中。”
話罷兩眼翻白暈了過去。
過天星揮揮手,吩咐米姓漢子身邊兩人道:“齊尕娃,你倆給他抬出去。”
然後走到左側,兩隻手指捏起鉛彈亮給寧郞中及寧郞中上首的人看,嘖嘖奇道:“額從未見過這種鉛彈,中天星兄弟、寧郞中,你倆也看看。”
中天星要過來觀察片刻,搖頭道:“沒見過。”反手又遞給了寧郞中。
寧郞中目光一閃,沉吟道:“我也沒見過。不過,這鉛子比其他明兵用的鉛子小了一圈,我想這才是能打一百餘步的原因。”
“好見識,與額想得一樣!”過天星高興地拍了拍寧郞中的肩膀。
中天星若有所思,遲疑道:“那些人有如此犀利的火器,為何不追擊額們?聽說砍額們五顆腦袋抵得上一顆東虜人頭,他們不稀罕銀子?”
“是啊,為何會這樣?”過天星也納悶道。
寧郞中邊想邊說道:“莫非是想警告我們,不要去他們的地盤?”
“哦?”
過天星與中天星對視一眼,差不多同時點頭。
中天星見此便一拍桌子,嚷道:“成都周邊沒啥可搶得了。過頭領,要麼撤,要麼打破成都再搶一把大的!”
過天星眼中立時兇光閃爍,旋即又黯淡下去,摸著下巴道:“成都城高碟深,不太容易打啊,額再想想。”
…………
“良臣兄,良臣兄,過天星的人撤了。”秦佐民龍行虎步衝入葉宰帳中。
葉宰放下手中的《吳子》,問道:“撤去哪兒了?”
“往北,應該去成都了。追不追?”秦佐民心急道。
葉宰不答反問:“他們打得下成都?”
秦佐民搖頭道:“打不下。別看他們如今人多了幾倍,但剛徵集的平民缺乏訓練,而且他們也缺乏攻城器具,再多人都奈何不了成都的高牆。”
“嗯……”
葉宰至今仍未收到王曉的訊息,感覺再拖延下去,說不定過天星會在成都虛晃一槍跑了,遂拿定主意,說道:“我們遠遠跟上去,別被他們發現。到時在成都城牆下打其一個突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