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瘋狂卷就是社畜地獄。
崔止:“……是嗎?”
哦,他不信。
不僅不信還要陰陽怪氣一句:“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偽復誰知?真正的完人果然都是新起之秀,便是什麼甜言蜜語都能說的。”
沒得手的時候說的比唱得好聽。
一旦得手就開始暴露真實面貌了。
文士想了想自家那位主上,掐指一算主上都出道半生應該算不上“新起之秀”了,不過這些話沒必要跟一個陌生人辯解。他的沉默落在崔止耳中就成了某種不可說心虛。
不多時,又聽文士口中低喘。
崔止側目看去,只見文士那張俊秀面龐一片煞白,幾乎看不到血色,失去光澤的唇瓣顯現出清晰唇紋,竟有幾分孱弱之態。他微微蹙起了眉頭,以為文士身上生了隱疾。
心裡想著要不要避開免得被栽贓,嘴上仍要虛情假意兩句:“先生是身體不適?”
天可憐見,自己什麼都沒做。
此人是想栽贓嫁禍自己?
文士揉著心口位置,眉頭難以施展。
聲音喑啞,他眸子不知何時盈滿水霧:“不知何故,一到此地便覺身上不痛快。”
隨著劇痛加深,手中刀扇脫力墜地。
崔止往側後方退了一半步,警戒四下並未發現端倪,他道:“崔某一生坦蕩,不屑幹那暗箭傷人之事,先生心疾與崔某毫無干係。”
文士扯了扯嘴角。
撇清倒是撇得挺快。
“崔郎磊落,某信得過。”他一連做了數個深呼吸,彎腰撿起脫手的刀扇,藉著崔止看不到的角度將幾乎失控的淚意憋回,強裝無事道,“冒昧一問,令岳因何身故?”
既是上香弔唁,自然要了解一下基本情況。免得等會兒進了靈堂跟死者晚輩寒暄,不慎說錯話冒犯主家。崔止也懂這些人情,並未覺得文士問詢僭越:“被歹人所害。”
區區五個字就讓文士閉麥了。
他擔心繼續追問下去,人家再告訴他歹人是永生教徒,那就尷尬了,他還不被惱羞成怒的家屬打出靈堂?他含糊感慨:“千災百難,民生多哀,斯人已逝,崔郎節哀。”
不說還好,一說也勾起崔止哀傷。
崔止是標準的世家大族子弟,從出生開始就由三四個乳孃照料,記憶中的母親對他總是冷淡,滿心滿眼都是丈夫如何、家族如何、庶務如何、崔止學業天賦如何,極少注意力是真正分給崔止整個人的。母子倆有心親近彼此,中間總帶著一道看不見的隔閡。
待長大,他對母親恭敬有餘,親近不足。
母親也從不與他談心,更別說開導。
但是,岳母不同。
他在對方身上感受到尋常人家母子間的溫情,沒那麼多冰冷疏遠的規矩,也沒那麼多令人皺眉的利益權衡,僅僅是一個母親跟一個兒子。她的開解或許不能解決實質上的麻煩,卻能讓崔止見縫插針緩一口氣,不至於崩斷。
崔止回過神,眼眶已經溼潤。
嘆氣擦去淚意:“失態,讓先生見笑。”
反正對方也不認識自己真實身份,當面垂淚也沒那麼丟人。崔止已經能看到視線盡頭的清水庵,引文士入內去停靈的側殿。文士在門口藉著引下來的山泉水淨手,從崔止手中接過三支香。靈堂簡陋,正中孤零零停著一口不大棺材,此地也無人守著哭靈……
崔止看他視線就猜到他在找誰,解釋道:“岳母生前是這間庵堂的住持,收留不少無家可歸的婦孺和被遺棄的女嬰,大災之後又接納患病難民,大多都安排在更空闊的後院。庵中米糧見底,山妻應該是去安撫他們了……”
文士聽聞此言更是敬佩。
不知何故,當他置身這間清冷靈堂,上山路上頻繁造次的心悸消失無蹤,彷彿從未來過。文士看著這口簡陋棺材,不知不覺掉下眼淚,連點香也忘了。看得崔止是一頭霧水,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棺材裡面躺著文士的岳母。
就算做戲,也不必如此拼命。
崔止正欲出聲提醒,文士突然發問。
“令岳靈堂為何沒設靈位?”供桌之上只有一點祭品,最關鍵的靈位居然沒有設?
崔止道:“這是岳母的叮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