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講到這裡,諸葛策捏著樊景琪的手才稍稍卸下力,他們蓋著一張毯子,四隻腳相貼。粘稠的咖啡漬糊在杯底,不知道已經過了多長時間,帳篷外漆黑的天空隱約有了明亮的徵兆。
諸葛策思索過後,道:“雖說我算道家的,但記得佛言,人有眾過而不自悔,頓息其心,罪來赴身,如水歸海。屈儒盈生的病便是由他的業所造。”
“雖說興辦學堂,”諸葛策皺了皺鼻子,小聲道,“可若是行善,蒼天必定憐憫。他所做的事情,究竟為的什麼,是為自己是為他人,不假以時日誰能看出。”他說話聲音越來越輕,可雙眼中的肯定始終沒有改變。
樊景琪忽然有些明白為何諸葛家的下任家主,會由眼前這個看起來還帶有膽怯的男生來做。
諸葛策感受到樊景琪的注視,馬上燒紅了臉,伸手遮在自己的嘴前:“我、我說錯了什麼嗎?”
樊景琪連忙搖頭,說出了自己的心聲:“阿策,你的意志很堅定。”
諸葛策的臉更紅了,謙遜道:“沒、沒有,我只是說出了心中的想法,也不知道對不對呢。那麼舍無明令真的毀了嗎?”
樊景琪半張臉藏在毯子裡,惋惜道:“是啊。”
諸葛策聽得驚心動魄,一點都沒有睏乏的意思,他思索過後道:“這對於它來說,是一種解脫。”
“或許吧。”樊景琪側過頭看著外界的天空,心中莫名萌生出一種難以名說的沉重,只為“情”之一字,他已經付出了太多太多了。也許,就是因為最後一個關卡才會如此艱難。如果渡過的話,自己與耀明又會是何種關係。
不知道為何,從第一次見面諸葛策便覺得樊景琪令他感到十分親切,一些他從不說的話,對樊景琪反而能大方的說出來。他看著樊景琪的側臉,不住道:“多數人一輩子也不會遇到他的有緣人,感受七情六慾,經歷萬千。”
樊景琪側過頭,看著他,認真地說:“我知道,自己很幸運。”
諸葛策忍不住出手,揉了揉樊景琪的頭頂,二人相視一笑。過後,諸葛策掀開毛毯,走到書桌旁,抽出一本薄薄的冊子,朝樊景琪的方向搖了搖:“女媧石會損傷你自身的氣,真的要用的話,過後你肯定要躺在床上修養一段時間。”
樊景琪走過去,接過冊子,回道:“沒關係的。”
諸葛策搖了搖頭,老實說道:“我會幫你。”
兩個人重新披上毛毯,樊景琪倚在沙發床的椅背上翻閱冊子,諸葛策躺在他的身邊,蜷縮著身體補眠。
冊子上用繁體字記錄著有關女媧石的傳說,泛黃的紙張上書寫古老文字,如果是以前的樊景琪,肯定一個字也讀不懂,而現在的他像是開了竅般,能夠快速地理解並記在腦中。
是因為定海珠嗎。
樊景琪下意識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眶。就在這時,屋裡專門設定的內部電話響了起來。諸葛策立刻睜開眼皮,連鞋子都來不及穿上就跑去接聽。
樊景琪躡手躡腳地幫他拿過去鞋子,諸葛策對他微笑,用口型表示了感激。
“是。”諸葛策緊繃的肩膀放鬆了下來,又接連說了幾個“好”以後才放下了電話。他看向樊景琪,問道:“你是不是有一個九尾狐朋友?”
樊景琪點了點頭。
諸葛策穿好鞋子:“他回來了,說要見你。”說罷,撥弄起羅盤,過了幾分鐘後帶著樊景琪走出了結界。
樊景琪的左腿剛剛邁出帳篷,整個人就迎上了一個沉重的胸膛中,雙腳離地,被人抱著轉了個圈。
“幻臻!”樊景琪晚飯沒吃,又喝了咖啡熬夜,被他這麼一抱,差點當場昏迷。
身後的諸葛策慌忙叫道:“尤先生!景琪他沒有睡覺!”
“什麼!”尤幻臻放開樊景琪,兩隻手托住他的肩膀,漂亮的臉蛋蒙上了一層怒火,“他們這樣虐待你?”
樊景琪哭笑不得,擺手道:“不是,是我們倆聊天聊得久。”
“倆?”尤幻臻這才把兩隻大眼睛放在樊景琪背後的青年身上,尖俏的下巴稍稍昂起,流露出與生俱來的高傲,“諸葛家的小公子?夠年輕的。”
諸葛策聽出他語氣不善,不敢多說什麼,點頭。
尤幻臻舔了舔自己的犬齒,挑眉道:“諸葛寧雙是你什麼人?”
諸葛策老實答道:“是晚輩的小叔。”
“可以,”尤幻臻點了點頭,“他欠的架,你能來打?”
諸葛策縮起脖子,模樣活像是個受氣包。
樊景琪解圍道:“幻臻,阿策幫了我許多!這次若不是他,我現在都不能站在這裡見你。”
尤幻臻扯開嘴角,又把視線重新放在樊景琪的身上。
樊景琪看到他的表情,暗道糟糕,也縮起脖子等著捱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