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華行軍計劃中至少需要兩天的路程,你帶人疾馳了一日夜就走完了,但原本預設是大規模沖突廝殺的戰場,此刻竟成了一覽無餘的平地,彷彿被清洗過似地幹幹淨淨。
連一根草葉都沒有。
滿地沙礫被風席捲著向遠方吹去,你躍下馬來,矮身抓了一把,攥在手心細細研磨。
單馮和兵士氣喘籲籲地趕上你,看到眼前場景,一時間都驚到說不出話來。
“這……這是……據點呢?不可能,我還來探過呢……”單馮疑惑地摘下頭盔,抓了幾把頭發,“這是發生了什麼?!”
你直起身來,心中一直被你刻意迴避的那個可能終於浮出了水面。
這是人力所不能為的“神跡”。一如二十年前,來到北境的你所做的那樣。
空氣中隱約還殘存著同類的氣息。
——一個剛剛離開黃泉的,你的同類。
你雙膝一軟,幾乎要跌倒下去。
單馮趕忙將你扶住,焦急道:“先生,先生歇會兒吧,咱們在這兒休整一下,四處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這裡啥都沒有,那麼多人也不可能憑空消失,說不定大將他們臨時改變路線,轉移去其他地方了呢。”
不,他們一定來過這裡。
你在心裡說。
但單馮說得對。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權華,權華許已去了別處。他或許還在等你。
你不能就這麼放棄,早一日找到權華,就多一分救他回來的機會!
於是你撇開單馮的攙扶,翻身上馬,循著同類的氣息追去,將喊你休息的好意通通拋在了身後。
你沒日沒夜地追著沙暴的痕跡一路深入北境,單馮和衛士追你不上,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蹤影。到了第三天,連馬兒都堅持不住,哀叫兩聲,口吐白沫癱倒在地。
你費力推開馬的屍體,踉蹌地爬起身來。
接連三日的強行軍,讓你的□□滿是磨爛後不及癒合的傷口,你每走一步,都會牽動著湧出血來。
這會拖累你。
於是你咬牙忍著惡心,將手覆在了馬屍上。
區區一匹禽獸的精魂雖然殘破不堪,但應對這一點傷口,還堪堪夠用。
你起身,繼續向著沙暴掃過的終點走去。
你有一種直覺,在它的盡頭,你能找到權華。
你的確看見了權華。
這已是你不眠不休地步行的第五天。
權華的腳下堆滿了屍骨、鎧甲和武器的碎片,他頭顱低垂,發髻散落,滿身傷口,斑斑血痕凝在身上,幾乎將他漆成了褐色。
但他依然站著,手中緊握的長刀深深嵌入了腳下敵寇的咽喉,也支撐著權華屹立不倒。
這是多少天了?
你模糊地想。
胸膛裡,心髒像是被什麼緊攥著、扭曲著、絞緊著,痛得發麻,痛得你眼前一陣陣暈眩。
但你仍堅持地、近乎自殘似地一遍遍問自己。
權華,他在這裡,等你多少天了?
你強迫自己一直看著權華,強迫自己一步步的靠近。
一步比一步更近。
一步比一步更沉重。
隨著你踏出的每一步,恐懼的情緒在你的心裡一次次爆炸似地蔓延。你手腳冰涼,難以呼吸,好似身心都被它浸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