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少了餘杉這個主語,聽起來就好像是被裴希叫過來的,有一種莫名的親暱感。
只是裴希還在忙著給餘杉打電話,沒太注意到這邊幾個人在說什麼,等掛了電話回來的時候,也不知道他們剛聊了什麼,就看餘睿斌笑得眼角魚尾紋都皺起來了:“我媽天天說我是狗,後來網上學了個犬系,直接把我微信備注都改成犬系兒子了……我尋思她要說我是犬系那沒毛病,可貓吃魚狗吃肉,我一回家就給我吃沙拉算幾個意思。”
這話一出,裴希的身體還在跟著其他人往前走,腦袋裡的思緒卻突然被阻住,難以流動。
她記得鬱庭知好像也說過一句類似的話,在高考結束,肖怡寧跟她科普什麼叫犬系的那天。
嚴格來說,那時候還是六月初,雖然已經立夏,可溫度並不像真正的夏天。
裴希記得那天她很焦慮,看別人的每一個失誤都好像照到屬於自己的鏡子,既不敢去估分,又要妄自菲薄,從情緒上來說,是很煎熬又難捱的一天才對。
可不知道為什麼,裴希回想起那一天,卻只覺得那是這輩子都回不去的輕松。
高考結束了,人生中最清閑的長假馬上要開始,初夏的風涼爽又舒服,剛剛吃了一頓大餐的她和好朋友手牽手走在回家的路上,有說有笑,回頭就能看到鬱庭知單手抄兜,不遠不近地跟著。
大家都在,大家都好,她明明擁有了太多,靈魂卻好像找到了那個平衡點,無比輕盈。
而從那天往後,她的得到永遠伴隨著失去,就像是陶傑在《殺鵪鶉的少女》那本書裡說的,你作出選擇的那一日,在日記上,相當沉悶和平凡,當時還以為是生命中普通的一天。
她下意識地看了鬱庭知一眼。
鬱庭知原本正在和餘睿斌說話,大概是察覺到她的眼神,也側頭看了過來,以目光詢問她的意圖。
他沒想起來。
沒想起剛餘睿斌那句話,自己曾經也說過。
餘杉那邊很快回了電話,表示沒問題,之後餘睿斌就原路返回,回到了科技園區。
技術部那一幫技術宅們聽說鬱陶趙三個人都來了,那簡直是興奮得恨不得到園區門口來夾道歡迎,電梯一開門,裴希就看到那群人臉上掛著前所未有的虔誠與殷勤,相比之下steve上次在人家實驗室嚎啞了嗓子,竟然還算是其中比較沉穩的了。
“雨神,你以前是不是在一個碼農論壇無償做de revie,你當時就是我的神啊——”
“我也是,你簡直是java的神,而且我聽你是自學的程式設計,當時我就特別想跟你見一面,想知道什麼人這麼能吹!”
“……”
而這三巨頭裡,顯然曾經在各大it論壇混跡過的鬱庭知更為有話題性,裴希還是頭一回看見技術部的這群人像是春遊的小學生一樣興奮,直到餘杉實在是被他們丟人丟得受不了了,讓他們趕緊滾回會議室去準備實機演示,整個場面才安靜下來。
陶邈和趙明黎也被誇得滿面紅光,徑直跟著大部隊進了會議室。
裴希交代旁邊的實習生去準備飲料,實習生走後回頭就看到鬱庭知還站在原地。
天氣漸熱,他準備的外套應該是沒有派上用場,對折後挎在小臂上,上半身只穿著一件普通的白襯衣。
他襯衣紐扣鬆了頂上一顆,衣袖上折,露出半截小臂,真皮表帶扣在腕骨處,隱隱約約覆著一點冷白的凸起。
“會議室在這邊。”
裴希禮貌地往會議室的方向走了一步,示意給他帶路,就看鬱庭知走過來的同時,目光已經投向不遠處的會議室。
他朝她點頭表示感謝,卻在擦身而過的那一刻,如同蜻蜓掠過水面,揚起的風在她肩頭點了一下:
“不是說不喜歡我這個型別的嗎?”
轉瞬即逝的波瀾。
晚春的一點罕見的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