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寧澈派人給夏綾遞了個訊息,說是從陝西行司要找的東西到了。
夏綾一聽著信兒,立馬到乾清宮去取,路上走的太急,還不小心摔了一跤。
進了禦書房,寧澈正坐在案前用硃批批示著內閣的票擬,何敬就站在他身邊伺候筆墨。他未如往常一樣,見夏綾進來會在側旁提醒皇上一句,而只是恭謹的低著頭,一絲聲響都不敢出。
“阿澈,我來了。”
“嗯。”寧澈抬起頭,見夏綾裙子上濕了一塊,問她道,“這怎麼了?”
“嗐,路上滑,摔了一跤。不過好在穿得厚,沒什麼事。”
誰知寧澈啪一聲將朱筆摔在了山字架上,連夏綾都給嚇了一跳。
寧澈睇向何敬,冷聲道:“現在連個雪都掃不明白了?”
何敬登時冒了一身冷汗,忙跪下道:“主子恕罪,是奴婢辦事不力。”
自打那日開罪了譚小澄後,何敬就明顯的感覺到,皇上對自己的態度也冷淡了起來,這已不是他第一回挨斥責了。
夏綾本想開口說,她是為了圖快,成心抄了近路,那些小道本也不是往常會掃的地方,這也不能怪何掌印。但一時又想起鐘義寒說的那句,何掌印這一段的日子不會很好過,於是將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辦事不力還在這杵著?出去。”
何敬心中訕訕,連忙叩頭告了退。
他一走,寧澈便又恢複了尋常神色,顯然心裡是並沒有真的動氣的。
寧澈站起身來,從身後的架子上取下一摞用繩子繫好的文書簿冊遞給夏綾:“喬喬,我能找到與高雲瞻相關的東西,都在這了。”
夏綾見這摞東西得有兩紮高,還真不少,點點頭道:“阿澈,多謝你了。”
她沒有在乾清宮停留太久,拿了東西就又匆匆趕回永寧宮去。
沒想到剛走到西二長街,夏綾便看見湯圓揣著手正在這裡等。她眼睛紅紅的,看樣子是剛哭過。
“小湯,怎麼了?”
“小喬姐,”湯圓拉著她的手走到避風處,“我跟你說點事。”
小姑娘從袖子裡掏出來一個鼓囊囊的錢袋,放到夏綾手中。
“這是我這些年自己攢的一些例銀。小喬姐,其中的一半,能不能麻煩你託人送去河間府,小澄哥的老家。”
她低著頭小聲道:“他老孃有病,底下又有弟弟妹妹需要養。他弟弟想要念書,是個很刻苦努力的孩子,每年給先生的冰敬炭敬省不得,這時候少不了用銀子。”
“另外一半……我想給小澄哥。”湯圓一說起他的名字,就忍不住的帶了哭腔,“可是我如果直接給他,他一定不會要的。小喬姐,我能不能拜託你,暗中去打點一下雜役房的總牌,讓他不要總打小澄哥了。”
夏綾手中拿著錢袋,卻覺得那其中有萬斤的重量。
“你們倆這可真是……”
小湯哪裡知道,同樣的事,譚小澄也為她做過一次。
湯圓抹了把鼻子,眼睛依然紅著:“小喬姐,我也不知道同他今後到底會怎樣,這些錢就當是報答他這些年對我的好。不過我現在能想明白的是,自己多攢些錢總是沒錯的。我雖不是你和方苒姐那樣拔尖的人,但有雙還算巧的手,刺繡縫補,梳頭上妝,這些都做得來。我今後不會只在仁壽宮守著裡,會想辦法多搞些銀錢,如果你這邊有什麼門路的話,也請幫我牽線一二。”
夏綾心中嘆了口氣,只得在她肩上拍了拍:“好,我記下了。”
小湯道了告辭。夏綾目送著那纖小的背影踏雪而去,不時還抬手擦一擦眼睛。
天幕中似是有個巨大的棋盤,將這些人的命運囊括其中。夏綾有幸窺得了執棋人的盤算,對之後的棋局仍懷有期盼。可落在被圍的棋子頭上,艱難困苦,離合悲歡,個中滋味卻是實實在在,一樣都逃脫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