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太醫沉默不語,瞧著竟是預設。
怪不得剛才他反應那麼大,白發人送黑發人啊,還是見著人死在自己面前,只是呵斥一句,沒有沖上來打人,已經算是非常理智。
韓太醫面露愧色。
王太醫眼露水光,他是太醫院的太醫令,當屬他責任最大,老孫年輕時又對他有救命之恩,將近五十年的深厚情誼啊,偏偏在對方最需要自己的時候,怎麼忙都幫不上。
王太醫瞅著形容枯槁的老友,痛哭流涕,“老孫,是我對不起你啊。”
被他這樣一哭,強撐著的孫太醫再也忍不住,抬袖遮掩自己的眼睛,大顆大顆的眼淚住從眼眶中滾出,即使經過遮擋,也不能完全擋住。
這兩人哭得傷心,其他人被氣氛感染,想到這裡的五名病人只是一個縮影,奇山縣內有無數百姓,就如這五人一樣逐漸死去,醫者仁心,剩餘的太醫不由跟著慟哭起來。
每個人都哭得眼淚嘩啦,不能自已之際,某個學徒飛奔而入大喊,“師父,師父——”
“奇山縣發現對付疫病的奇藥了!”
學徒興奮喊完,才發現研所內氣氛不對,從原本愁雲慘淡,過度到老淚縱橫,由於自己之前的大吼大叫,老太醫們個個滿臉淚光地看過來,他們委屈巴巴,哭得那叫一個可憐,學徒唬在原地不敢動彈,感覺格格不入,“要不……我走?”
“走什麼走!”孫太醫一把將人扯了進來,“什麼奇藥,說清楚!”
“快說。”
“奇山縣送來的?已經救治過病人了?”
學徒被扯得領口大開摔在地上,可怕耽誤事情,沒爬起直接就說,“是,有人治好了。”
聽到這話吸氣聲此起彼伏,孫太醫滿臉解脫,脫力地倒退兩步,被王太醫一把扶住,後者連聲道,“有救了,金隅有救了。”
不說他是老友的小孫,就趙金隅捨己為人這份大義,他都不想看到這個年輕人死去。
其餘症狀較輕的病人,聽到這個訊息,竟生生睜開眼睛,吃力地朝這邊望來,他們居然能活下來了。
學徒知道這次各位老師最想聽什麼,飛速說道,“藥物已透過飛馬送到京都,很快就會送到研所。”
他的話音剛落下,就聽到一陣急速接近的腳步,是駐軍帶著藥物來了,孫太醫快步迎出去,“我孫命不該絕!”
有了千年人參的滋養,失去知覺的趙金隅竟睜開眼,從門口打入的日光,正著落在他眼睛上,灼熱又晃眼,他眯起的眼簾間,是舅公飛奔而出的身影,奇山縣,又是這個地方,他因奇山陷入死局,又因奇山獲救新生,奇山縣啊……
另一邊,黎默言收到聖旨後行禮,好在天河國的禮節都是屈膝,而不是跪拜,她做起來沒有任何心理負擔,拿著聖旨的手一晃,那柔順明黃的綢緞反射出明麗的光澤,小販的眼跟著一晃,臉上還帶著難以置信的神色,一副天塌了的模樣。
她注意到這點,將聖旨轉移到左手上,那些路人的眼珠子明顯偏移過去,往右移動,就又往右偏,哎呀,她像是注意到什麼好玩的事,快速晃動手上的聖旨,這些人,也快速晃動自己的眼睛,最後不知是眼抽筋,還是晃的速度太快,他們兩隻眼往中間一撞,變為明顯的鬥雞眼,場面滑稽又搞笑。
胡月兒當即解氣地笑出聲,“哈、哈——”
她故意用內勁,笑聲又大又渾厚,如此明顯的動靜,狄輝和宣旨的太監不可能聽不到,當即朝這邊看來。
壞女人黎默言立刻說,“對不住對不住,孩子還小不懂事,想來位高權重成熟大度的大人們,不會和一個小女孩計較的。”
胡月兒把頭一低,做出知錯的表情,心裡卻完全不是這樣想的,再來一百遍一千遍,她也要狠狠嘲笑那些家夥。
傳旨太監想要說點的表情一變,他不服氣抿了抿唇,最終沒有說什麼,一甩浮塵轉身就走,“還不快走,耽擱聖上的事,你就是有十個腦袋都不夠掉。”
這句話黎默言完全沒聽進去,她的心思全在這太監穿的衣服上,十分得花裡胡哨,剛才轉身時,她眼尖在對方領口處發現一條小蛇,繡得惟妙惟肖,小蛇的一段尾巴落在頸後的領子上,隨著大太監的走動,一扭一扭彷彿活物。
黎默言不由盯了好一會,為繡娘巧奪天工的技藝感到驚嘆,又感慨這太監穿著綢緞,做工精細針腳細密,比她這個領主穿著打扮都要富貴多了。
她也要絲綢做的衣服,用來當內衣多舒服啊,可惜上京的整個過程中,她都沒機會接觸外面,想要買的棉花蠶種那更是不用惦記了,沒戲。
可轉念想到剛才那個小販,對方被人嘲笑,自己幫助他反遭譏諷,就這樣的態度,以及入眼滿滿紅色的敵對名字,想從京都買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感覺也不太可能,這樣一來自己被拘著反而是好事,否則就算接連碰壁,她肯定也要不斷嘗試,平白被人笑話。